理应寒冷的十二月，在校庆当日意外的出了大太阳。夏未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一点也不想踏出棚子下的阴影。
看着来来往往满脸欢乐的学生经过自己身旁，她根本开心不起来。反倒是站在隔壁的姜远，看来心情格外好的样子。
「我说，我们真得从开始站到结束吗？」
「当初分配的时候不是这样说好的？」姜远指了指她左手臂上别着的臂章，上面写着服务人员。「某层意来说，我们这样应该已经算是很轻松的班级代表了。」
「我是很开心啦……不过良心就有点痛。」
她回想起第一次开会时主负责人分配工作的状况。一路顺利分掉服务同学让他们有各自的工作，可没想到最後轮到他们俩时，主负责人忽然说目前没事情做了。
又不能这样顺其自然放人离开，这对其他人完全不公平，因此，主负责人便要他们两人在校庆当天负责做服务人员，要是有人需要帮忙，就要过去帮忙对方。
至於当时就被分到工作的人，各个照着分配的工作进度每周执行。夏未记得非常清楚，连秋雨和佟歆茹分到宣传海报制作那一组，他们从开会完那周开始，忙到上上周才终於宣布结束。
这段期间夏未下课独自回家经过美术教室，不时会看见两人在里头忙着赶海报制作的当周进度。
站在远处的她盯着脸上有颜料的佟歆茹伸手，温柔的替同样脸沾染到颜料的连秋雨擦拭乾净，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让夏未心里觉得很不习惯，却又没办法主动靠近。
她也不是连秋雨的谁，没理由叫身为女朋友的佟歆茹滚开啊什麽的。
更何况她答应连秋雨了，自己得尊重他不能失信。
夏未总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连秋雨对话，他声音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有一部分变得稍稍模糊。连秋雨上一次对她笑是什麽时候？他上一次和她打闹、两人一起阻扰安尹在饭里放三色豆又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到底是为什麽突然会变成这样？从高三开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啧。」夏未紧抿唇，眼里闪过一丝的不悦。
姜远发现她的不对劲，正准备开口，前一秒远方传来的声音让他不得已抬头看向那边发生什麽事。
「那个，可以帮忙一下吗？」
夏未对於声音的主人无比熟悉，她抬眸，瞥见佟歆茹搀扶着右脚受伤的连秋雨缓缓靠近。
两人视线对上，夏未微微眯起眼盯着佟歆茹，而对方也没有躲开，任凭她盯着自己。
「他的脚怎麽了？」刚刚去拿急救箱的姜远匆忙跑到连秋雨身旁，替了佟歆茹的位置引着他好好坐下。
「刚才大队接力弄到脚，应该是扭伤。」
姜远看了看连秋雨受伤的脚踝，接着拿出贴布和冰敷用的冰袋，要他好好压着不要乱动在这里休息一阵子。
连秋雨颔首，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叫佟歆茹对吧？」姜远将手里的单子交给站在连秋雨旁边的佟歆茹，「这张单子可能要麻烦你代替他跑一趟保健室，要给老师登进去系统的治疗纪录。」
「好，我现在就去。」她蹲低身子，「秋雨，我等等回来。」
「嗯。麻烦你了。」
和姜远再一次确认後，佟歆茹走出棚子，往保健室的方向离开了。
姜远说要去通知一下棚子的负责人，夏未来不及阻止他，姜远先一步离开她视线范围，她连叫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只剩下她和连秋雨两人。
前几分钟还想说两人很久没有互动，现在明明得了她却开心不起来。
满肚子的尴尬让夏未无法开口，沉默并不是她和连秋雨之间应有的气氛。
可她该说什麽才好？她想不到。
夏未许久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都好，就是不要处在这样的尴尬之中。
「你……最近如何？」连秋雨突然率先开口，夏未有点讶异，她瞥向他那边，却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应该……算很好吧？」她逞强的硬是勾起一个僵硬的笑，「你呢？最近和佟歆茹处的好吗？」
真不像自己啊。夏未自嘲的笑了。
以往那个总是不怕任何事物的她，怎麽在这时候特别没用。
「嗯，很好。」
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两人又陷入一片寂静。
夏未看着远方正在比篮球赛的球场，许久，缓缓开口。
「欸连秋雨，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夏未低头，把玩着手指。「老实说我蛮不习惯的。以前你吵得要命，两个人每天上下学，打打闹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突然转变我一时间很不习惯。」
夏未无奈的苦笑。即便不想承认，但违背的心思使她不自觉说出心声。
「……果然我啊。早就习惯有你存在的生活了吧。」
夏未仰望天空，轻声说道。
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讨厌运动；知道他也是讨厌三色豆的一员；知道他睡觉从来盖被不会盖好；知道他吐司夹片绝对不会中间加花生酱……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正是因为她知道太多，两人之间的相处太过自然，不知不觉早就习惯这一切，把它视为理所当然。
一时之间的改变让夏未无法适应。即便连秋雨要她不要再和自己有多接触，每做一件事情，她总是忍不住会往连秋雨那边去思考。
「有够该死的……」夏未用力眨眼，不想让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掉泪。
她很久没哭了，上次的哭泣是什麽时候，她甚至不太记得。
夏未很早之前曾和自己约定不能轻易掉泪，自己必须坚强才行。那次之後她再也没哭过，即使碰到多麽委屈多麽气愤的事情，她一次都没放任自己哭泣。
夏未伸手使劲拉扯自己的脸颊，一会，她好不容易止住差点失控的情绪冷静下来。
「夏未。」
连秋雨很难得叫了她的名字，夏未愣住几秒，随後开口。「怎麽？」
他始终垂着的眸在这瞬抬起，夏未凝视着连秋雨的眼睛，等待下一句。
「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麽？」
「……什麽？」这问题也太奇怪了吧。
连秋雨的目光转向旁边。「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後……到前阵子才明白，原来我认为的答案是错的。」
「那你呢？你觉得答案是什麽？」
夏未瞪大双眼，当下完全给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连秋雨见她回答不了便不再说话。周遭来往的人声逐渐覆盖掉这尴尬的气氛，夏未不知道在这对话结束之後又过去多久，她好不容易才等到姜远和佟歆茹陆续回来。
看着佟歆茹搀扶连秋雨逐渐远去的身影，夏未脑海反覆播放着方才连秋雨问她问题的声音。
她对於两人的关系是怎麽认为的？
邻居、特别的朋友。
还是还有其他的……
夏未觉得莫名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