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家里的门锁。
一跨进客厅，看见散落一定的纸张，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瞪文书洛。
文书洛心虚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这麽早回来，来不及整理乾净。」
听见他的道歉，我瞬间不知怎麽气下去。仔细想想，文书洛不是耍废才把家里搞乱，是他在整理和阅读资料，无意间弄成这样。
「没关系……你弄好再收吧。」
其实我们两人的生活，都称得上是非常非常繁忙。我还比较单纯一点，只需要加紧和努力练习，跳出好成绩即可。
但是呢，文书洛称得上是超人等级。每个礼拜有三天要去实习、有两天要上家教，偶尔要回热音社带学弟妹组织大型音乐活动，课业上始终维持能得「书卷奖」的好成绩、写各式各样的高分报告，以及参加校园男神必加入的读书会。
最近，我若练习得太晚，他还得去体育馆接我，怕我遇到坏人，出难以预料的意外。
等回到家，我没跟他说几句话，便跑回房间呼呼大睡。可他吃完宵夜，便是持续挑灯夜读到凌晨三点。最可怕的是，他通常睡不到七点便自然醒，醒来也不会迷盲，瞬间充满精神，刷牙洗脸完便前往学校或实习地点。
我之前曾问他，为什麽住在楼上时，这麽喜欢放重金属乐？
他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熬夜通宵，感觉好孤独，才想放「热闹」的音乐。
乍听之下，我完全遗忘过去因被吵醒而激发的愤怒，只觉得文书洛可怜透了，竟然这麽害怕孤独，我之後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他──冷静後才惊觉，你他妈地WTF！害怕孤独不会戴耳机，自己吵自己就好喽？知道公寓的隔音不好，还喜欢放像鞭炮炸裂的音量，摆明就是故意的啊！
「你最近在忙什麽啊？」此时，我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虽然我口口声声在心里说「喜欢他」、「为了他才来T大」，实际上我对他并没有太关心，一点都不了解他，反而沉浸在训练之上，被动地等待他的接近。
明明很暧昧，却像盖了一张捅不破的纸，呈现隔成两个世界的朦胧感。
「我在准备司法考试。」
闻言，我惊呼：「司法考试？」他会跟父母闹翻，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他不想要考试，担任法官、检察官和律师等职业吗？
「对啊！我都大三了，开始准备很正常吧？」
如果是一般的考生，还真的算正常。文书洛？嘶……正常得有点诡异。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文书洛简单收拾落到角落去的纸张，再回头道：「虽然梦想很甜美，但现实很骨感。跟你相处，让我知道所有的理想，都要建立在坚实的经济基础上。」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刻，文书洛竟有这麽巨大的成长？
「一直依赖你，也是不太好。」
「说什麽啊，我又不在意。」一开始对他的所作所为，要说生气，不如说是错愕兼失望。我没有料到内心的男神，竟然是如此邋遢、穷酸和喜欢占人便宜的小废物。可当我知道，他把每个月近九成的薪水，全部捐给社福机构，我怎麽也气不起来。
过去的文书洛被他爸妈养得太好，完全没有金钱观念，肆意地支出做善事，把自己搞得像难民一样。
「你不在意，不代表我可以予取予求。」把纸叠好，他蹲在地上，仰头回望着我。厚重的眼镜使我看不清楚他露出什麽样的表情，在眼底流露出何种情愫。「虽然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你无论是过去、当下和未来都不会喜欢穆海笛，可她还是我的假想敌，我不想比她还要差劲。」
一个是我暗恋三年，各种模样都见过，也坦然接受的同居者；一个是我只见过几次面，情谊少到如点头之交的学姊。他们，哪能放在一起做比较？
文书洛就算放了一个屁，我都会觉得比海笛学姊打的嗝还香。
「你们根本不一样！」我大声强调。
「我知道我们不一样，我没有想要变成她。只是呢，就算我是个需要你多方面照顾的废物，我也期望，在你累的时候，可以依靠我。」文书洛这句近乎告白的话，让我耳朵瞬间烧起来，热得我要原地爆炸。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是什麽意思吗？」
「知道，就是你脑海想的那个意思。」
「为什麽是我啊？」文书洛明明跟我说过，他不想谈恋爱，因为谈恋爱很麻烦。但为什麽要因我做尽各种麻烦的事呢？比我还要好的人，那麽那麽多。
「为什麽不是你？」
抿起嘴，脑海窜过各种对自己的唾弃。
「你是我见过最单纯，也最执着的人。你接纳了我，走进你的私人领域。我原本以为我会不习惯，可我适应得很好。应该说是，跟你住在一起，我很舒服，一点都不别扭，能够坦然地呈现最令人跌破眼镜的一面。」
「可是，我长得太高、晒得太黑、五官不够立挺精致、书还读得零零落落，就像是把应该安置在脑袋的神经细胞，分给了两条腿，只剩下腿发达。」
「你怎麽不说，一七五的身高够我低头就能亲到你？你的肤色是古铜色，晒得很匀称，看起来非常健康。五官立挺精致要做什麽？难不成每个人的鼻梁，都要充当珠穆朗玛峰吗？再怎麽精致的脸也会老，又不是洋娃娃，永远都一个样。至於读书嘛，行行出状元，我会读书，可我连一百五的跳高都跳不过，你难道会觉得我很弱？」
「会。」不是我要吐槽，没办法跳过一百五的男生，真的很废！他还有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耶！
「喂！」
他好不容易想要正经地哄我，被我这麽一搞，正经不起来，反而很想笑。
「……无论如何，你在我的眼里，就是特别的好。不过我不能够那麽自私，只想满足自我的私欲。现在的你，必须要专注於全运赛，不要分心在我身上。」
「你怎麽这麽确信，我就会分心在你身上？」
「放心好了，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完又觉得很幸福，低声提议：「那我抱一下好不好？」
「啊？」
「我说，我想抱一下你。」一下就好了，让我不误以为自己在作梦。
「抱一下哪够？至少抱两下才行。」说完，文书洛起身，走到我面前，轻轻柔柔的把我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垂着头，额头靠在我的肩膀，良久才说：「莞莞，你的身上，有我喜欢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