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玉堂春暖 — 初章 緣法

正文 玉堂春暖 — 初章 緣法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周梦蝶

朱定嫣是被那缕带着熟悉香气的风唤醒过来。

眼前还是那个房间,圆窗镂雕海棠花围拔步床,轻灵雅致的镂雕海棠花门围子中开着圆形月洞门,顶上承尘亦镂雕着同式海棠花,上头及四围罩着海棠红色的纱幔,许是见外头风和日丽,天气正好,四围的床幔已经被仔细收拢,系着绣工精美的海棠花银丝锦带,松松地挂在一旁的帐钩上。

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天了,因着养伤的药里掺着安气凝神的几味药,她一直昏昏沈沈,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这张古意盎然的大床时,还以为是麻醉药的问题产生了精神上的紊乱,等那些个穿着小袖短襦搭着紧身长裙的小ㄚ鬟们,端着白粥素菜及飘着热气的药进来时,她才惊觉她并不是在冰冷但技术先进令人心安的现代医院中。

茫然疑惑过後,她终於意识到,她穿越了,穿到一个她堪称颇佳的记忆中对不上名号的朝代,毕竟她躺在历史上明清时代才出现的精美拔步床中,但周围的衣着打扮却明显是唐代风格,可惜药性让她昏沈嗜睡无法好好地探探这些小ㄚ鬟口风,内心还纠结着她那刚开张的珠宝工作坊,她苦心经营的粉丝团...,她刚萌芽的恋情....,但一切却已经都隔她不知几万光年远了。

鼻尖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秀气的鼻尖微动,盈怀的香气,浓厚却又清冽,是她最喜欢的栀子花,所以现在是初春?但也未必,植物开花的季节多少和种植的环境有关..,不管如何,熟悉的事物总是让人心安,也不知道是单瓣或是重办的?开成一片了还是只是零星几朵,意识到自己念头又飘远了,还显然划错重点,朱定嫣忍不住苦笑,以前妈就说她心大的很,发生多大的事也能吃能睡没心没肺,活脱脱是可以存活百世的人版小强。

这麽想着,不免又想起前世那场车祸,报纸上大概又会下着诸如「连假期间,一家四口欢乐出游却天人永隔」之类的耸动大标,内文用一种彷佛跟你家很熟的语调描述你们这一家子出门前的期待与欢乐,家中成员上班的多麽的尽忠职守,上学的如何品学兼优深受同侪爱戴老师青眼有加,你那位没上班平常在家剽悍无比地相夫教子的娘突然变成现代孟母那样的伟大母亲,然後天外飞来横祸,被酒驾肇事的人毁了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云云,要是对方还开着名贵轿车,又会被起底祖宗八代作何营生,平日生活是否奢糜等等,结尾必然还要捎带ㄧ句八股标语:「酒後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搭配某些车行的代驾服务广告。多完美!连她这个事主,看完都要感动落泪了!

即使眼下前途未卜,景况未明,但想到这,朱定嫣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这样低低的声响,竟也惊动了门外守着的一群丫鬟奴婢,哗啦啦一行人鱼贯而入,动作不急不徐整齐划一,配着那一身轻飘飘的服饰,还真是美的像幅侍女图。

「郡主醒了?」开口说话的ㄚ鬟,年纪看来稍长,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尚带些稚气的圆脸,眉清目秀,看着很舒服顺眼,话边说着,人已经穿过那扇月洞门,就在床畔立着。

朱定嫣眼神微闪,郡主啊.....这原身的出身居然还不低,其他人或许还会窃喜不已,毕竟就现实面来看,怎样都比穿成家徒四壁的穷姑娘好,但对人懒身懒心也懒的朱定嫣来说,高门大户代表身旁人精成群,想呼拢,难啊!还要分清楚是敌是友,这後宅水深几许,是脏的还是清静的,会不会如同书里说得戏中演的,看似忠心耿耿的ㄚ鬟奴仆中其实有一半是各院眼线… 光想都累了。

「郡主用些清粥吧,您昏睡了好些时候了。」见朱定嫣仍有些恍惚的神色,小ㄚ环眼里出现了些许担心,轻声劝着。

「我想喝水…」不知怎的,朱定嫣开口要了水,声音娇糯甜软却不腻味,心下微微有些吃惊,这身子的主人也算是有一管好声音,她前世可就那麽个毫无特色的大嗓门,专用来同她那位恨鉄不成钢的娘对吼的。那ㄚ环得令也没动,候在一旁显然阶级较低的小ㄚ环便已经递来一只颜色清丽胎身轻薄透光的青色瓷杯。

圆脸ㄚ环接过转递过来,看着自己那接过青瓷杯的手,肤色白润如雪,小小一只,柔不见骨,朱定嫣不禁猜测起自己魂穿的这小身板究竟是个几岁的娃。

她静静喝了口水,看着眼前八九个ㄚ鬟,有些心累了。她素来贪欢娇懒,前世虽然不是啥名门望族,但身家尚可,打小也是有外佣伺候大的,但这郡主的架式还真是大到让她消化不良,她天生的宅性,让她并不喜在工作之外还要交际应酬走亲戚,眼前这一大落粽子似的,看来是近身伺候的,照以前书里说的,外头应该还有好几个粗使ㄚ头守门婆子,说不定还有个管院子,严肃精明的嬷嬷…前前後後这麽多人,光想都头疼。一头疼,朱定嫣就觉得自己又想躺会了,她淡淡地开口,气度却自然高华,彷佛天生就是天潢贵胄,「累了,再歇会。」,朱定嫣觉得教养这东西挺神的,尽管自己算是这儿的新住民,但似乎还保留着原身某些生活本能,不用刻意伪装,说话行事自然而然就像个身分高贵的郡主。

「郡主您再歇歇,一会唤您起来用些清粥可好?」圆脸丫鬟一脸怜惜,恭谨又不失亲近地询问,想来大概至少也是个二等丫鬟的身分。

「恩。」朱定嫣应了声,窗外又吹来一阵阵微风,带着初春特有的凉意及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刚刚虽是想一人静静才藉口想歇会,这下却真的一阵困意袭来,跟之前因药性而昏沈的感觉不同,多了一丝道不名的安心感,一沾枕,朱定嫣还真的沈沈睡去,而梦里萦绕着一缕缕熟悉的香气。

明明是沈睡着,朱定嫣却发现自己身子轻了起来,往下一看,她竟漂荡在房间半空中,方才一旁伺候的丫环奴婢早就安静退出,房间里空荡荡的,几张靠窗的香丌上摆着盆花或青花胆瓶,雕花窗棂外是一片绿意春景,她试着飘动身影,竟然还真的出了房间,眼前是一片晃人心神的园林美景,花木成荫,小径幽深,往前些几丛翠竹迎风,左侧园子内一大片开的正好的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栀子花,她靠近看了眼,是重办的玉堂春啊.... 想到方才还在猜测是哪种品种,真见到了,却又觉得似乎单瓣的山黄栀,那清雅带点山野灵气的风格和这园子品味比较相符。

正想试试这漂荡的身子闻不闻得到花香,却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往後一扯,朱定嫣吓了好大一跳,定神一看,眼前一个春花般貌美的小姑娘,娇里娇气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却让她莫名感到亲切。

「你这会儿魂还不定,没事别乱飘...」 美丽小姑娘开口,声音清亮欢快,她见朱定嫣缓过气来,又接着说:「以前我是我,你是你,现在你是我,而我,要离开了。」

「呃?」朱定嫣想说些什麽,小姑娘却已经霸气摆摆手,示意她等等,是郡主架式无误。

「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你托生我身,自有缘法,凡事结善,必有大运,帮我好好照顾爹娘,我同他们只有三年亲子缘份,但上天怜惜定国公府四代为善累世积福,不忍双亲受失去亲儿之苦,赶巧你又福慧深厚有此机缘… 」话说到这,小姑娘严肃地行了个大礼,才又道:「先谢过你代我尽孝,将来有缘会再见面,其余的.....」

小姑娘身子突然飞升,小手结印,指向朱定嫣眉间,一道白光降下,朱定嫣不自觉阖上眼。只觉大量画面涌入脑海,後头一股力量拉扯着她,耳边传来那小姑娘银铃似的轻笑,淡淡一句:「去吧。」朱定嫣勉强睁开眼,只见那小身影,人已没入白光中再不复见,她也顿失所依,直直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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