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前的周末,我们相约在外面练习,虽然人还是不齐,但始终是历来最多人数。中途休息的时候,Kathy脸色凝重地把伍其利和罗敏宜拉到一旁说话。
虽然有点好奇,但既然她没叫我,我也只好留在原地跟乐乐聊天。
过了一会儿,罗敏宜急急走回来说要跟我谈谈,表情甚是担忧。
「到底是怎麽回事?」
「刚刚Kathy说Joyce打给她,问我们是不是出来练习,说她没有收到通知。」罗敏宜脸色不太好看。
「还有呢?」谈了这麽久,肯定不止这两句。
「Kathy跟伍其利说你可能心里还有芥蒂,因为之前的事情故意不叫Joyce。你真的没有通知Joyce吗?Joyce好像很不高兴。」
搞笑。全世界都知道我是负责询问大家时间表和作通知的人,就算我要报仇也不用这麽低俗的方法吧?更何况就算我故意不叫,对象也一定是她而不是Joyce。
「没错。」我倒是淡定,然後拿出之前收集的时间表,「是她自己写今天没空的,我为甚麽要通知她?」
罗敏宜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还……」
「你也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我微愠。
「不是,我只是怕你们又会闹翻脸。」
「跟我闹翻脸?她才不值。」嘴里虽然不介意,但心里却很委屈。她不喜欢我也算了,把东西都推给我也算了,现在又在伍其利面前诋毁我,他会怎麽想我?
「我们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吧。」
「不用了,既然一开始都不相信我,也没必要废话。」我说着一脸鄙视地走开。更何况,上次被伍其利惹怒以後,我也不想跟他对话了。
後来罗敏宜还是跟伍其利和Kathy解释了,他们没有再说甚麽,这件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我心里,就已经变得像被人诬告般难受。
在伍其利心里,我会否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坏印象?
幸好,之後班里在外面办派对,伍其利还是有找我帮忙。
多亏了班里一堆懒虫,除了帮忙买火锅料,我还跟姊妹们一齐洗菜、预备场地,开锅之後又忙着抢东西吃,待静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累翻了。我随便躺在一张沙发上,阖上眼养神一会儿。周边说话声不少,灯光也很亮,我实际上没睡着,也就藉机休息一下。不过这时,却有些奇怪的动静。
我一睁眼,伍其利竟然拿着马克笔在我眼前就要画下来。
「哎呀!差点!」伍其利偷笑着逃开,我顿时涨红了脸。
因为我的眼前,还有一堆等着看戏的好同学。在那其中,Kathy的脸色特别难看。
如果不够亲近,大概伍其利也不敢作弄我。不过这种事,我才不懂有甚麽好羡慕。
被伍其利一闹,我也没了睡意,坐到饭桌前打算再吃点东西。
刚好,伍其利也坐了在我身边吃面。
「好无聊,要不要听点歌?」
「听甚麽歌?」其实周边的环境也挺吵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要听甚麽。
「随便,用你的手机听。」
我即使觉得无理,还是乖乖把手机拿出来,把他也认识的韩文歌播放了出来。
前奏还没完毕,就有人过来跟他说话。
我已经忘了他们的对话是甚麽,因为突然之间,伍其利把手放了在我的膝盖上。
那一刻,我的脑袋完全乱了。我该怎麽做?我没有感觉抗拒,但这个状况是代表了甚麽?我应该给甚麽反应?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我整个人就僵掉在那儿,甚麽也做不了。心扑通扑通的,紧张又悸动。
「对不起啦,Susan,我要去打机,你自己继续听吧。」突然他这麽说。
他抽身离去,那种温暖的感觉才消散。
我扭头看过去,他只是兴奋地跟兄弟们打游戏机,没有丝毫异样。
或许那只是意外,但却是我感觉自己跟他最亲密的行为。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怕别人一说,这场梦就真的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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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把他借走吗?公司不够人,我自己搬不了这麽多。」
「好啊!没问题!」
看见伍其利勉强混在花堆里的样子,我帮他争取了一个休息的机会。
虽然洛老板看起来不太满意,他还是默许了,然後也不管我,带着椰子回去店里。
伍其利却一脸无所谓,顺从地把花搬上小货车。跟我外出一会儿,总比在这里受洛老板气吧?也不懂露出感恩的表情。男人就是不喜欢受女人的恩吧?
趁伍其利搬花期间,靖蓝拉着我说,「你这几天有空吗?走之前跟你吃一顿饭。」
我摇摇头,「接下来有好几场婚礼。你甚麽时候走?」
「我老公後天便走,所以顶多下礼拜我就要走了,我老公不喜欢我跟他分隔异地太久。」
「很可惜这星期都有客人结婚,我最多可以安排时间送你飞机,但是成事的机会很小。」
「怎麽会这麽多人结婚?」她失望地说,「那就没办法了。你甚麽时候再来韩国?」
她结婚不久,我去了一次韩国旅行,受到她热情的招待。
「你看我这麽忙,哪有时间放假?更何况是去旅行。」
「那就来韩国定居啊!你不是一直都说想在韩国工作?」
「也得找到合适的工作才行。」而且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不舍得轻易放弃。
「洪经理,货都上好了,你能走了没?」伍其利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在车门旁不耐烦地打断我们。
「来了!来了!」我跟靖蓝匆忙挥手,然後跑上车。
「阿利好像不是这麽暴躁的…..」跟我挥手的同时,靖蓝不知在喃喃说着甚麽。
我赶紧扣好安全带,伍其利才慢悠悠地上车。
「催促人的家伙,动作怎麽比我还慢?」我忍不住挪揶他。
他没有回答我,从後座翻出甚麽,丢到我的大腿上。我以为他把甚麽垃圾丢来恶整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要扫开,却摸到了柔软的布料。
睁开眼,搁在我大腿的是他常常穿着的红黑防风外套。
「我不冷啊!」我不解地看着他。今天天气超过三十度,他自己也没穿外套了,是想耍我吗?
「我怕别人看见你这只大象四处跑把你抓去动物园,害坐在你旁边的我丢脸,才把我的宝贝外套借给你,不用感谢我。」他看着前方,一脸正经地取笑我。
「谁要感谢你啊?」虽然我嘴上很不满,但还是乖乖把外套盖在外露的大腿上,顿时安全感都回来了。
就是他不经意的温柔,让我即使被他取笑多少次,也会偷偷地傻笑,把每一瞬间都视作我们之间才有的独特时光。
我偷偷看向他的侧脸,此刻隐约看到他落寞的表情。是不是看见我,就会想起乐乐呢?想起她将永远不给他任何前进的机会呢?
「你还好吧?」我很想问。
每一次总是这样。明明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甚至不是他希望安慰他的人。就这麽看着看着,就永远只能看着。
「怎麽?」大概是我的眼神变得太明显,他瞄了我一眼问。
「没甚麽。」我低下头,假装没事。
笨死了!看那麽明显他会无法察觉吗?
「不用关心我,这麽小事怎麽可能影响得了我。」他果然看出来了。
「真的吗?」我不相信。
他根本对乐乐难以忘怀。
「当然。」
「我不相信。」
「就一个旧同学结婚,有甚麽了不起,能影响我的心情?」
「你不是很喜欢乐乐吗?」
「再喜欢,她不接受也是徒然。更何况,我没追她很久了。」
「那为甚麽你没去酒店上班?」
他煞停了车,看着我,「洪允莎,你今天问题特别多。有甚麽事吗?」
「我….你还没回答,我干嘛要回答你?」
「学聪明了嘛,以前都笨笨的先回答。」
「我笨?」
「现在才知道?」他笑了笑再开车,成功转移了话题。
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呢?乐乐结婚你会去吗?」
「她才不会请我去吧?」
「如果她请你呢?」
「她请我的话你再问。」还是在逃避。
我放弃了。「不想回答就算了。」
他默然看了我一眼,「就算我心里多不想放手,她始终会嫁,何必再伤心下去呢?」
「一点伤心也没有?」
「你说呢?」怎麽可能没有。只是他选择不说。
「她或者就是青春遗漏的旧患,快好了,却又隐隐作痛。偶尔还会撕裂开来,让你永远也好不了。」
「我想我懂你说甚麽。」我对他,也是同样的感觉。
「真的?母胎单身洪允莎也懂爱情吗?」他打趣地道。
我不回答他。明明跟他认真说话,老是要开玩笑。
「反正,我不会说祝福她,但也不会再纠缠下去。」他又突然认真地说。
看到他真心想要放下甚麽的表情,我微微一笑。
到了这刻,我可以大声地说,乐乐结婚是我最近听过最好的消息。
想着口袋里两张剧场门票,我突然多了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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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比赛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学校待到六点多才离开,回家以後只有一两个小时可以复习。但是我坚决不愿让想看我出丑的人得意,每天都尽力做好教舞的工作,同时不允许自己的课业落下一分一秒。
这样,即使最後还是失败了,我也不会後悔,至少有人会看见我的努力。
可惜事实证明,你做了,不代表别人会看见。
「你们班的舞蹈编得不错呢,是谁负责的?」一天与几个同学跟老师午膳的时候他随口问道。
我没回答,免得别人觉得我争功劳,反正其他人也有眼可见。
「就是Kathy和Joyce她们,编舞教舞都是她们负责的。」某同学说,其他人也点头。
我一呆,没想到大家的印象居然是这样。
「这麽勤奋?你们该高兴自己班有同学愿意付出这麽多。」
「是啊,前阵子几乎每天都听她们说要留下来。」
「Susan你们这麽忙,会不会觉得影响学业?」
「我们也只是偶尔才去,Joyce她们应该比较辛苦吧。」
「对啊,编舞已经够辛苦了,每天留下来也不容易呢!」
这整段对话,我几乎都只是在微笑。因为心里头太酸了,说不出话来。
即使你在背後做了多少功夫,也敌不过别人一个印象。
所以後来拍摄毕业影片的时候,我决定不要那麽愚蠢,装一回忙人。
起初Joyce问我能否帮忙写剧本,我断言以忙碌拒绝,因为我不想再混进这趟浑水。甚至另一些姐妹来问我,我也拒绝了。
反而,这让我得以清醒。
『Susan,你看支持你那一队又输了。』伍其利突然发短讯给我,说起很久没聊的篮球话题。
『那又怎样,你那队连影子也没见着。』我反呛他,但心里很高兴他主动找我聊天。
『等着瞧,明年一定会进季後赛的。』他不甘示弱,然後补上一句,『话说,甚麽时候有空出来聊剧本?』
那一刻,我甚麽都懂了。
他说过那些觉得我是真的帮得上忙的话也许是真的,但每一次他跟我聊天、找我说话,都不过是想我放下戒心,好让他利用,达成各种目的。班会是如此,音乐比赛是如此,毕业影片更是如此。
要不是他这次问得这麽生硬,我也不会发觉。
或许我自己一直都知道我对伍其利来说只有利用价值,只是那些感觉亲密的瞬间,让我燃起了一点点希望,希望除了利用之外,他对我还有别的感觉。
但似乎,是我妄想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否并没那麽喜欢伍其利,在他面前总是不甘完全放下身段,无条件为他付出一切。所以当我感受到他再次想利用我的时候,我很想陷进去,但心里却有根刺在提醒我做这些终究是自食恶果,顿时把他的请求挡在墙外。
『应该随时都可以,看你们。』我这麽回覆着,心里却酝酿另一个计画。
那时候他们约了在外面聊毕业影片的剧本,我先答应了会去,到了当天却临时推搪说事情还没办完过不去。虽然当时很不安地坐在家里,但至少我可以肯定这次不会受到同样的伤害。
结果,伤痕还是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