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渐渐走到盛夏的尾声,学校终於开学了。
高中的开学日不如国中国小轻松,很多课程在学期第一堂课上便已步入轨道。还没收好玩心的同学们憋了一整堂课,终於得以在下课时一齐引爆勃发的青春。
林熙不讨厌适度的嘈杂,只是她从没融入过这片热闹内,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观赏着身边有序的纷乱。
噙着一抹浅笑,她眼神淡淡地扫视过整间教室。陈清仪此时也在座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籍。她猜想大概是返校日那天买的小说。
後来她移开目光,在眼神掠过那个原来打算刻意忽略的角落时,窗外一抹自走廊远处逐渐靠近的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
「阳轩──」一个化着淡妆的高瘦女子将上身从打开的窗口探入,修长的双手揽住那人宽实的胸膛。
被箍住的那人原来背靠着窗台,手里拿着单面A4的社团一览表正思索着什麽。只见他脸色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又回归正常。
林熙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只见那女生自顾自地嗔怒道:「一年没见好寂寞阿!」随後,又像是看到宝物一般,兴奋地用那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指着他手上的A4纸说:「你要回来篮球队吗?好想再看你打篮球阿!如果高三这年可以看你打篮球一定可以考比较好!」
娇嗔的声音听来有些刻意,班里一些同学的注意力这时也被吸引了过去,这之中也包含原来自个儿徜徉在明代官府间的陈清仪。
她笑着惊呼了一句:「雅蓁学姊!」,随後便放下小说走了过去。
林熙终於忆起这位学姊的来头。
国三放学後,她偶尔会偕几位同学到高中部观看篮球队训练。当时高一的徐雅蓁是篮球队的助理球经,对中卫夏阳轩特别花痴,心情不好时甚至会把慕名而来欣赏他英姿的小学妹们像赶苍蝇般赶走。
这麽看来,陈清仪也许也是学校篮球队经理。
「你好,高一时常听雅蓁学姊提起你打篮球时创造的不凡纪录,」陈清仪甜美地笑着说,眼神里写满崇拜,「返校那天看到你身高那麽高,果然就是一副适合打篮球的样子!」
听到这番说词,夏阳轩扯了扯嘴角,淡淡说了句:「谢谢。」
不过林熙却捕捉到他听到「篮球」时,隐藏在淡漠下微妙变化的神情。
苦涩的神情像魔咒,将她变成魁儡戏中的木偶,任由他隐忍的表情牵引着向他走近。
她不确定自己过去想要做些什麽。
想要掰开那双环绕的手?想要抚平他微蹙的眉头?
还是想要伸出纤弱的手指,替他勾起沉重的嘴角?
但没等她厘清,他的眼神向逐渐靠近的她扫来。那眼神虽然不带感情,却使她在一瞬间如断线木偶一般,因为失去操控者的指示而无法动弹。
也是。
她有甚麽资格?她用甚麽理由?
是作为前女友?还是作为新同学?
就算当时曾互通心意,她还是觉得他如倚在山棱线上的太阳般,即使她披荆斩棘、横渡险水,最终登上云霭缭绕的山巅,她依旧无法触及他光彩纷呈的世界。更遑论现在。
一时间,她只觉得茫然无所适。
陪朋友从合作社回来的程晨轩刚笑着从後门走进教室,就看到林熙愣在前方,眼神虽直勾勾地盯着夏阳轩,里头却迷离一片。
他再看看夏阳轩,只见他被一个身材姣好的学姊揽着脖子,前头还站着班上另一位女同学。
没想到开学才第一天,班里就上演起ACG中常见的地狱修罗场……
虽然有些开玩笑地羡慕起夏阳轩的後宫情事,但最怕女孩掉眼泪的他很快决定回报林熙拯救自己暑假作业的救命之恩。
他走向前,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肩头:「林熙。」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抖了一下後才缓缓转过头来。他望进她有些胆怯的眼眸中,面带和煦的笑容说道:「之前不是说要给你谢礼吗?我放在座位上,跟我来?」语毕便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林熙不记得有这回事,但还是移了步子跟在後头。
毕竟是临时起意,程晨轩根本没有准备口中所谓的「谢礼」,却又觉得已经把人骗过来了,也不好坦白,只好尴尬地笑说:「等我一下喔。」然後把结实的手臂伸进书包中闹腾了起来,途中还瞥了眼修罗场的现状。
林熙见状,才意识到他的意图,原来有些凝重的嘴角因为这份温柔而缓缓勾起。
「啊,找到了,」只见那人着急的神情在找到「谢礼」後被灿笑取代。他直起身,将手中的物品递给她,还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说:「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林熙接过,原来是一颗薄荷糖。她原来就喜欢薄荷糖,便冲他微笑道:「谢谢。」
等他回以一抹憨厚温煦的微笑後,收拢一室嘈杂的上课钟声便应景地响起。
教室後方,一道清冽的眼神这才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