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想问我，你可不可能喜欢女人？」杨耀宇的眉头皱紧到快分不开，大概是怀疑我在跟他开玩笑。
我吐了口气。惊讶的不只是他阿，生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我也很惊讶好吗？
「真的啦。」我推了他肩膀一把，「认真回答我？」
「你以前从来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杨耀宇取过水壶，替自己倒了杯水，奔腾的水花涮地注满了杯子。
「对象呢？谁？你的恐怖室友？」喝了口水，他环视这一屋子的高档家私，「她的品味挺好的，让你这里从狗窝……变成比较像个人住的地方，这点我还算欣赏。」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已经直接进入评估对象阶段？我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上去。
「我不是说她！」别说了，想起莫宸昕的一身刺……不不不，我无法想像我会有喜欢上莫宸昕的一天。
那肯定是世界末日，或者是地球的人口不明原因灭绝，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
等等。我皱眉。就算只剩我跟她，我还是要好考虑一下。
那个没有人味的女人，外表甜美却内心冷漠，明明是人生胜利组却总在压抑自己，甚至为了隐瞒性向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
过得那麽不快乐，一身刺，老是刺别人，还有今天晚上，她到底……
傅宥橙，不要再想了。我警告自己。
不是吗？她不是都叫我不要管她的事了？
我哼了口气。
「对，我不是说她。」生怕杨耀宇没听清，我认真强调，「我又不是被虐狂。」
「喔？」杨耀宇狐疑挑眉，我真不知道他在怀疑什麽。
被他一折腾，我的心思都乱了。
我沉了口气，「是我们部门的一个主管。」虽然洛逸帆去过杨耀宇的酒吧，但酒吧里的客人太多，猜想杨耀宇应该已经不记得她，我简略介绍。
「这麽快？」杨耀宇抱着胸，略略沉吟，但显然是更不相信了，「你不是才刚到职？」
「那是因为……」
我正要说，目光一歛，他打断我。
他剑眉一挑，「要我说，我觉得你该再想想，因为这很可能是错觉。」他神色凝重的像个老人。
「错觉？」我皱眉。
「你的个性就是太冲动，又不让人劝？」是不知道想起我以前闯过多少的祸，杨耀宇摇摇头，「上次你跟个陌生人在我酒吧喝醉我就不提了。」
又来了，跟洛逸帆喝醉的那一次，这阵子他不知道碎念了多少次？
他顿了顿，「你考研究所也是，就因为对方救了你同学，你就想跟对方一样当主播，还一考就考了六年？结果现在才发现对方有多讨厌？」
「还有……」他欲语还休。
我举旗投降，「停！」深知杨耀宇一念起来的持续力比我爸还厉害，我连忙打断他。
「我只是问你。」我解释，「我只是问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好吗？」
「嗯？」杨耀宇冷应一声。
「『可能性』吗？」搁下杯子的他往沙发一靠，怀疑的看着我，「只是问可能性？」
「对啦。」这人到底是有多不相信我啊？我不耐一应。
杨耀宇这才终於放弃继续碎念我。
但他持续沉默，想了好一阵子。
我皱眉。但认真想想，这次我丢给他的，确实是个难题？
「嗯……」想了很久之後，他沉沉开口，「傅宥橙，重点不是性别？」
「在我看来，爱这件事跟性别无关。」杨耀宇手埋进短发之间，低眉，「性别只是个假议题，只是这社会上的人习惯套在爱情前面的框架。」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傅宥橙，重点，还是你的心。」
「相信你的直觉，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他补上一句。
「嘎？」我有听没懂。
他轻敲我的脑门，「总之，碰到那样的情感，你会知道的。」
「是喔……」这是什麽判断方式？我抿唇，真心不懂。
他明亮的目光睨了我眼，是看出我的怀疑却不想厘清，他沉沉叹息，「但我觉得，即使你知道你喜欢她，那还不够。」
「一份真正的感情，要维持下去，才是最难的。」双手交叠，他语重心长，「同性更难，因为你们受到的质疑，总是会比异性恋多一些。」
「你到底在说……？」杨耀宇说得很有哲理，但我却更加迷惑。
我记得我一开始是问他我有没有可能会喜欢女人？怎麽被他说一说，好像我明天就要嫁了一样……
这节奏也太快了吧？
「不是阿。」一头雾水，我急切的开口，「你不要说的那麽抽象阿，你这样讲我还是不知道我要怎麽判断……」怎麽判断我能不能喜欢女人？怎麽判断我能不能承认自己喜欢洛逸帆……
我絮絮叨叨，杨耀宇却是打断了我。
「那个啊。」
「我说，傅宥橙，你现在应该没空想这种事情？」不知何时，杨耀宇的目光已经落在我的笔电屏幕上，他挑眉，「你的工作？」
啊，他不说，我都快要忘了……
他冷冷一笑，把那一大叠的凌乱笔记搁到我腿上，「谈什麽恋爱？你还是快点把你的工作做完吧。」
……我真心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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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橙。」我听见有人说。
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而易举的便能凌乱我的心绪……
我回眸，发现是洛逸帆。
双手交叠的她，坐在办公桌前，窗外灿烂的阳光碎在她的黑发间，她沉静的目光却是锁在电脑屏幕前。
她看着的东西是什麽……
我不自觉的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