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下课钟声响起，於茗茗的座位还是空的。
韩漠简直不敢相信於茗茗会在开学第一天迟到。
不，应该说，就算她平常再怎麽晚到学校，也从未迟到过，更别说缺席，她从国中开始就一直都领着全勤奖。
她不免把於茗茗的迟到跟和蒋凡的吵架联想到一块，但她不是会意气用事的女生，而且以蒋凡的个性来说，早该在那天被念完回家後就跑去道歉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早安。」董琪贞梳着两条麻花辫，看上去很是精神。
「早啊班长，你看起来心情很好。」韩漠面上笑眯眯的，与平常无异。
「很、很明显吗？」她摸上嘴角，略显羞涩。
「是发生什麽好事了吗？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
「……不可以说出去哦。」
「不会不会，我发誓！」韩漠对天举起手，「我韩漠发誓，绝不会把班长的秘密说出去！」
「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啦，只是有点丢人。」
董琪贞左顾右盼，见大家都在各自聊天，俯身靠近韩漠的耳边说：「其实是……我、我跟蒋凡同学交换联络方式了。」
心脏猛地一跳，她愣愣抬眸，眼底映出董琪贞面红带羞的笑颜。
这样的反应就好像，自己被喻明清邀请一起去喂猫的时候，那样地……兴奋。
「这对韩漠来说可能不是什麽大事，毕竟你和蒋凡同学本来就很要好。」董琪贞愈说愈小声：「但我不一样，我是一直……一直都想靠近蒋凡同学的，我真的很高兴。」
「班长，你是抱着什麽心态说出这种话的？」
你想接近的男生，是我最好的同性朋友的男朋友啊。
在他们两人吵架还未和好的时候，你却去接近别人的男友，怎麽看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听来有些无可避免的反感。
「韩、韩漠？」董琪贞吓了一跳。
韩漠此时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冷漠，在冷漠之上又覆着一层怒气，而正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愤怒，偏偏还笑得跟平常一样，令人无端生畏。
「班长，你回答我。」
「你是生气了吗？」董琪贞颤颤巍巍地问：「可我没有做错事……这本是我应得的！」
「什麽？」
「蒋凡同学的女朋友这个位置，本来就该属於我……」
「别闹了，班长你到底什麽意思？」
「那封信是我写的。」
韩漠感觉全身血液不住上涌，脑袋发胀。
一直趴在位置上休息的陆燃自从董琪贞走到韩漠桌旁後，就再没有移开过视线。
「那封让他们交往的信，本应该是我的告白信，那是我的，不是於茗茗同学的。」
韩漠忘了自己是怎麽推开董琪贞走出教室的，等到她回神时，已经走到那个被她当成秘密基地的校园角落了。
她呆呆地低着头，久久不能言语。
一瞬间讯息量过载，她负荷不来。
毕业旅行的那封信，米白色的信封、可爱的粉花贴纸。
其实打从董琪贞陪她回家，听到关於信的事情潸然泪下後，她就心生怀疑。
於茗茗怎麽看都不像是会写那样一封信，还用那麽可爱的装饰的人，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但既然那时说是她的，韩漠自然也不会怀疑挚友。
现在真相大白，心中疑惑得解，她却丝毫不觉畅快。
只要想到董琪贞哭泣的面庞，是因为好友的欺瞒，韩漠就难以接受。
於茗茗为什麽要说谎？她知道那是董琪贞写得告白信吗？为什麽要把那封信占为己有？是不想让蒋凡知道有其他人喜欢他吗？
她是抱着何种想法，才说出「那是我写的」这种谎话？
「找到了。」
「你来做什麽？」
韩漠听出这是陆燃的声音，可她不想回头。
她不想让陆燃看见自己现在的丑态，太丢人了。
「你知道现在已经上课了吗？」
踩踏在草地的沙沙声愈加接近韩漠，她能感觉到陆燃就站在自己背後，非常近的距离，近得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檀香，很舒心。
可她愈是知道身後的人是陆燃，就愈渴望是另一个人来找她。
但那个人，那个时候压根不在教室，又怎麽会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已经上课了，那你上课又为什麽要跑出来？不回去吗？」
「不缺这节翘课。」陆燃蛮不在意地说。
「你的缺况应该已经岌岌可危了吧？不怕被退学？家里人再怎麽罩着你，也不可能违背校规吧？」
「韩漠。」
听到陆燃唤自己的名字，韩漠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是看到还是听到我跟班长的对话？你要说是因为担心我才翘课来找的吗？不用你安慰我，我……」
多麽希望，此时站在我背後的人，是那个有严重菸瘾的大人。
韩漠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後抱进怀里，待她意识到，已经来不及挣脱了。
这个拥抱很轻，她只要稍微一推就能推开，可她不想。
或许现在她正好需要一个拥抱，而给她这个拥抱的人，不能是喻明清，那无论是其他的谁，也就不是那麽重要。
她更没有心力多想，为何自己会希望来找她的人、拥抱她的人，是喻明清。
「我没听到。」
「没听到还来？」
「你看起来快哭了。」
难怪董琪贞被她推开後，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我没有理由哭。」
「没有理由也可以哭。」
「那件事根本与我无关，我没必要为了别人的事情哭，我不……」
陆燃将她的头轻轻按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摸着，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是收起防备的刺蝟，向她坦露出最柔软的腹部，毫不保留。
「这样的话，我给你一个哭得理由。」陆燃轻声说道。
韩漠开始感到鼻酸，眼眶盈上一片雾气，她知道，只要陆燃再用这种声音对她说话，再对她展露出自己隐藏起的温柔，便会有什麽从眼眶溃堤而出。
只要他真的给出一个理由。
「因为你很难受，所以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