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成府
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成天青抱着一个女子离去，手里拽着比武招亲的布条，红色布条上染的赤色血迹，看得出来，但也看不出来。
擂台上一行人洒扫，洗除血渍，欲还这地如初的光洁。
擂台下全是悲鸣，认屍的，治伤的，查案的，谁也未料只是看场热闹，竟惹来杀机，碰上血光之灾。
「我的好女儿啊！你怎丢下咱爷娘俩走了呢！」哭喊声传自那粉墨红妆的女孩旁，身上脂粉余香混合血腥味，一刀抹上胸口，她那思慕成公子的心，此时真正显露出来，绽放血花。她曾说她为了见成公子一面而来，而她却将擂台上的翩衣高俊的男子，误认为成公子，至死不知，他原来是成府管家赵治闵，但这已不重要了。
萧井商在一旁与捕头对谈，他本来要走，却见捕头拉着他一阵问，他只能无奈实话实说。那歹人一群全逃散无踪，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目的为何。
成府里原本的欢庆招亲之喜，全变了样，早一步进府的管家赵治闵一声令下，换下一切喜庆的红色物件，灯笼、挂帘、红烛、窗花，差点连院子的红花也得摘了。
「鞭炮也快拿去库房。」赵治闵冷着俊俏素白的脸，使唤着几个伙计、奴婢。
他们忙进忙出，虽不知发生什麽事，但手脚仍旧利索，耳朵依然灵通，听着小消息。
「少爷回来了！」门口小厮喊着，喊来消息了。
成天青手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姑娘，随後一个奴婢拿着像是这位姑娘身上的物件与配剑，一步不停的碎步跟着。
众人皆无语，但眼睛直溜溜盯着少爷手上姑娘的样貌。
谈不上貌美如花，但看上去不一般。
成天青大步迈入院子，转入西厢房中，房中早已布置妥当。
成天青将人请放床榻上，头枕软锦高枕，盖好繁花织锦被，才转身吩咐。
「大夫请来了没？」
「管家一回来就吩咐过去请了，大概在路上了。」
「父亲呢？」
「老爷在颐园呢！」
「兰晴，你在这守着，我去见过父亲。」
「是。」
成天青走出西厢房，穿过曲折回廊，绕过景致湖畔，回廊尽头处，一圆弧边门上头镶着一石匾，深刻着「颐园」二字。
成天青还未走进，里头传来深沉浑厚嗓音：「如何了？」
「事有变故。」成天青站在园外必恭必敬站着。
「说！」
「有人杀来了，不像砸场子，实杀实打，许多无辜百姓都受害了。」
「不是朝廷派的人？」
「朝廷应该不会对百姓如此大开杀戒，来者何人有待商榷。」
「那比武招亲最後仍是无果？」
「不，孩儿带回一个姑娘，胆识挺大，武功甚是奇特，若不是她以奇招制胜，恐怕孩儿无法全身而退。」
「对方使的什麽功夫？你竟奈何不了？」成洛书在意的是那夥日人的来历。
「本家功夫未尽施展，十分谨慎小心，但一招擒虎踢兔的拳法有点北拳的影子。」
「嗯…武林中人还有不肯放手的吗？」成洛书长叹一声。
成府举办比武招亲，朝廷上下，江湖草莽皆有耳闻，人尽皆知，招亲起因却源自八阵石。
在外谣传，成家主成洛书握有八阵石消息，武林中、朝野上皆前来探听，却都探访无果，碍於成家家业势力，不好直接点破，想了结亲之法，将自己闺阁女儿送来攀附关系，换取可靠消息，为掩盖觊觎八阵石的私心，对外声称成家独子成天青俊美若潘安，文武双全若李白，因而仿效求亲者众，使得城中沸扬声一片，百姓更以为成天青真的岳美姿仪，出类拔萃，一时为之倾心的女子成群
成洛书与成天青父子为了各方和谐，不表态立场，不偏袒朝廷，不偏袒江湖，想方设法让皇帝不能指婚，让江湖人士也别来攀亲附戚。
最後将计就计，想出比武招亲一法来解套。
并抢在朝廷下旨前，贴出布告，散出消息，让皇家不好再下旨下嫁公主。
又以比武招女子，意在让大多数闺阁女子静默，，而只有恰好无儿只能传武给女儿的武学世家，与专收女徒的门派，为之振奋，纷而派出自家武艺高强的女儿与女徒来。
结果却出乎意料，众人未料想，竟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妮子最後留在擂台上了。
「最後是那家的姑娘赢得比武？」成洛书此时想起该如何面对觊觎八阵石的家族。
「孩儿…不知，她助孩儿攻敌，中了一招腿技，晕过去了。」
「大夫看过了没？」成洛书一听连忙挪动脚步，走出颐园。成洛书此举惊动一只蝴蝶，上下飘零一回儿，落在一叶上。
「去请了，大概快到了。」成天青赶紧跟上带路。
进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在内室床畔搭脉。
成洛书见躺在红眠床上的姑娘见来面熟，当下不敢发作，只是静待老者开口。
「无内伤，只是虚耗过度，需多休息几日。」古百文见主人家来了，禀明伤情。
「几日？」成洛书听出细节。
「这位姑娘脉象虚脉弦沉，脉大为劳，看似几经波折，疲於奔命，底子虚空，不休息个三、五天，恐怕不行，只要转醒便好了。」
「既然扁鹊转世的古大夫如此开口了，那该没问题了。」成洛书作揖。
「成老爷客气了！」一缕白胡微欠，打开古色药箱，挑出一瓶药来，打开嗅了嗅，确认後盖回。
「见姑娘如此，药液恐怕难饮，老朽开瓶药丸，让姑娘嘴里含着，化着药力，缓缓入体即可，此间就让她睡吧！这是九转唤神丹，一日三服，每次两枚。」
古百文递将琥珀药瓶来，成天青一接，也打开嗅了嗅，倒出两枚赤色红丹，往郑嫣妤口中一送。
古百文被管家赵治闵领了出去，後头一个俊俏丫鬟跟着提着古色药箱。
成洛书挥手让兰晴也跟着出去，成天青见父亲神色有异，跟着谨慎起来。
「天儿，好好照料这位姑娘，不容有失。」成洛书直盯着床上女孩，最後开口。
成天青以为父亲有什麽特别要交代，却只是这件，反倒意外。
「若这位姑娘转醒，让人速来告诉，你片刻不可离，绝对不可让她离去，若她真要走，至少留她见我。」成洛书慎重交代。
成天青不明所以，但仍毕恭毕敬一声「诺！」
成洛书心中诧异，今生还能见此容貌，他面上不发作，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若真是他二十年见过的那人，就真真不得了，代表八阵石的长生不老是真的，不是传说，许多人盼着的，争抢的秘密，只待着这位姑娘转醒便可了然。
最後真如大夫所说，郑嫣妤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郑嫣妤醒来第一句话是：「惜言，你别走！」
那时天微亮，成天青因为父亲的嘱托，片刻不离，就守在床畔，身上盖了薄毯，听见声响，便睁眼看过来。
见床上的姑娘已坐起身，一脸茫然疑惑。
「你醒了！」
「你是谁？」一双眼睛瞪着，防备着，抓着被角。
「我就是那日擂台被你叫下来的人呀！你不是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成天青见她如此紧张，便幽默打趣一翻。
郑嫣妤整理好思绪，回想了情境，愣了快一分钟，脸才转红起来，是她登上擂台原本说来挑衅方恪的话。
「你不是…，我不是」一时间郑嫣妤不知该如何否认。
成天青看出她的无措，笑了。
「在下成天青，这里是成府，比武招亲便是敝庐所办。」他笑着自报姓名，减缓她的紧张。
「我叫郑嫣妤。」她听了自我介绍，也卸下心防，回报姓名。
「你见到过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女孩子吗？旁边可能跟着一个红衣带剑的女生。」郑嫣妤此时满脑子是与惜言和知书走散的事。
她在这几日的昏睡中，梦见自己在现代与古代两个场景穿梭，最後一个梦境，竟是惜言跟她逛夜市，却被一群拍综艺节目的人群冲散了，她醒来见是这样古色的场景，便知道自己还被困在古代，必须找到惜言，她现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抓，如果她被抓了，自己就回不去了。
「我只见到你，没有看见其他女子。」成天青微笑说道。
当一句话说得很实在又认真，就像是一种撩拨的深情。
但郑嫣妤没意会，只是不断懊恼自己把惜言弄丢了。
成天青见眼前的女子深锁着眉头，像是思索，便开口：「我让人准备点吃的，你进些。」
便转身出房门，外头廊间恰好看见雪隐端着托盘笑咪咪走来，上头精致的早点犹如她的笑容一般。
「少爷，你醒了，我备些早点，您用些，这几日您辛苦了。」
「你去吩咐厨房再做点稀饭，让人拿来，再去禀告父亲，擂台上的姑娘醒了。」成天青接过雪隐手上的托盘，没接收到雪隐脸上消失到荡然无存的笑意。
雪隐愣在廊间，还是成天青回首唤她快去。
她先去家主房中禀告，再去厨房要稀饭，拿了稀饭缓步走进西厢房中。
见家主在里头，一时不好上前，便在外室屏风旁等着，听里头说着话，却不是很清楚。
什麽你真不信吗？
什麽信不信的？雪隐纳闷着。
内室里，郑嫣妤背靠着枕头，与成家主成洛书对话。
「你真不姓马？」成洛书问道。
「我不是，我姓郑，您真的认错人了。」郑嫣妤觉得这位成家主似乎知道些什麽。
「唐突冒犯，令堂贵姓？」成洛书心想该不会是其他结果。
「我妈妈姓林，多年前就去世了。」郑嫣妤应着，一面观察成家主的反应。
这攸关自己的人身安全，万一这个成家主也是为了抢夺八阵石，不得不防。
「是这样呀！」成洛书有些泄气，坐了下来，这几日的猜测全错了方向吗？
「天青，你瞧，她像不像你马姑姑。」成洛书不想放弃，不想承认自己认错了人，臆测错了。
成天青见父亲神色，应道：「马姑姑小时见过几面，时日久了，有些忘了，经父亲一说，觉得真有些相似。」
「唉！你马姑姑还抱过你呢！怎就忘了！她可是我与你母亲的媒人与恩人呢！当年若不是她救了你母亲，也不会有你了。」成洛书长叹着，真假难辨。
郑嫣妤不明白这对父子说起双簧，内心想着他们真是惜言母亲的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