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腾空一跃
距离辰时尚有半刻，成天青负手瞧着锦池一片汪色，他额间浮起晶莹汗珠，方已练过剑，被思绪扰得停下喘息片刻，思绪从锦池面浮现。
郑姑娘被迷晕住进母亲的蝶华院那几日，父亲曾唤他问话。
「天儿！比武招亲後，郑姑娘住进成府，已近半月，你可查探到什麽？」
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书房传出。
｢爹，似乎另有蹊跷，看不出她是否真为前朝遗孤，但从小以文养之，想必寄予厚望，也绝不是一般人。至於武功，却只会一招『寒澈掌』，此招奇特厉害，只发一掌，使人瞬间发寒疲软，那日比武招亲若不是她使出此招，儿子也难全身而退。但她终究无实在武术傍身，这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儿子擅自应了授她武功。」成天青在屏风外说着。
「好，绝不能怠慢了，功夫先从轻功开始吧！」
「爹，轻功可不是速成功夫，得要从小习练。」
「爹自然明白，以轻功试试她是不是蝶族人，若在一月之内学成轻功，便可能是，再不济也能练练脚程，对她仍有助益。」
「以轻功之法测试并不准确，那冷风轻功也是速成，却不是蝶族人。」
「但短时间学不成轻功，就绝不是蝶族人。」
「父亲，我也一并教她剑术，行吗？」
「无妨！她进熙园如何？」
「没有任何异样。」
「罢了！」
风起，吹拂出一片旖旎涟漪，一声银铃脆响。
他知晨时已到，人已到。
「昨夜有贼。」这是她见他一来时便口吐出的话。
却瞧他一身暗蓝劲装，窄袖裤装，双腕上佩戴玄色腕套，并以软钢所制，与她自己那身暗红劲装与同色腕套样式倒是相仿。
今晨，兰晴为她更衣时，对她一身装扮，浮上迷样般的笑，大概是颇满意自己小心思的呈现。
「不可能！」成天青习惯性背过去手，淡定看着她。
郑嫣妤深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了，昨晚我看到一个黑衣人半夜走在屋顶上。」
「那你看清他的脸了吗？」成天青依旧淡然如身旁平静的锦池，如今日晴朗的天。
「没有，太远了！」她垂头丧气地说。
一阵冷风从身边吹过。
「你是不是昨天看到…」成天青早已了然於心，正要说口，却被打断。
郑嫣妤听来心下一凉，赶紧接上说：「我没见鬼，那一定不是鬼。」
嘴上一个劲否认，心中却是慌的不行，语气也颤颤巍巍起来。
连成天青也觉得我见鬼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甚麽鬼怪，会不会自己处的时空，真存在鬼魂、精怪呢？
成天青望着她惊恐之姿时，耳旁传来声音。
「少爷！昨夜，郑姑娘该是见到在下了，我在巡夜时，曾见到郑姑娘站於窗前。」成天青身旁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几乎凭空出现。
「你…对！是你！」郑嫣妤惊得瞪大了眼，一惊他如风一般窜出，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二惊他真是昨晚她见到那人，至少身型衣着是像的。
「这位是月阁暗卫名唤冷风，近日我特意让他过来守夜。」成天青抬手一指。
冷风作揖说道：「昨夜惊扰了姑娘，是冷风的不是，还望见谅。」
「噢…呵…既然是自家人，那就没关系。」郑嫣妤尴尬讪笑。
「冷风，你守一夜势必累了，先去休息吧！」
一听成天青发话，冷风静默，又是一礼，一踏地，便如阵风走了。
郑嫣妤惊呆了，近距离看着冷风违反地心引力，原地一踏，便踏空而走。
轻功不是如剧里，将人以钢丝吊起的吗？
还在想着他如何违反科学物理规则时，成天青抛出一句话来问她。
「你大半夜不睡觉，赏月吗？」
「我…我昨夜半夜梦醒，发现窗没阖上，去关窗，才发现窗外有人。」
郑嫣妤没说她其实是算数算到睡着，这就跟上课坐在前排区睡着一样尴尬丢脸，虽然是常事，但也不好将糗事说出，而她醒来是因为半梦半醒间，发觉眼前一片夜色，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窗台晒着呢！没了太阳，只剩月光，根本不能充电呀！
那时她在窗台看过一眼手机，已经充满电力，但是时间显示很奇怪，依然停留在七月三日。
七月三日，那天是倾尽全力後，却又满心失落的一日，她依然带着所有科目的大部头书在书包里，想着在考场饿了可以嗑完那本书，似有一种护身符保佑、防身的效果，谁知走出考场就感到不妙了，大概是要再过一年苦读时光了！满心难过又忧郁，只想着要去找妈妈哭诉，手机一定位就去了树墓园，再来就来到这个时空，出不去，回不了，前途茫茫，归途无期，留有悲叹地抬眼看月光时，却见屋顶黑溜溜滴站着一个人，吓的她将手机背过手去，深怕这个非时代下产物被发现就糟了。
成天青静静看着郑嫣妤旁移眼神，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像是看穿一切的笑。
「今日先练半时辰剑，等会儿再教其他。」
郑嫣妤明白，这是一种复习，一种热身，二话不说，便从记忆里捞出剑招，抽出春寒剑，寒茫一现，剑指向当空太阳，折闪着清晨微冷日光，微耀映辉。
一时间，剑声飕飕，开始劈砍破空之声，郑嫣妤使得声小，所使力度大约仅可断帛，成天青使得声大，所使力度大约可断木，郑嫣妤的每招每式都落在成天青眼里，暗自着磨日後该如何传授她那些剑招，那些更适合她习得。
起初招式於昨日相同，再来便是过招般的训练，成天青突将剑朝郑嫣妤处刺去，她随即反应以剑相挡，顺势拨开他的剑。
「不错，四两拨千金，记住！不正面接剑招，继续！」成天青抽回剑，又往旁处刺去，郑嫣妤依然一个拨乱反正。
就像是体育课，不断重复训练那几个基本动作，让那些动作成为身体的自然反应，郑嫣妤如今便是这般让成天青训练着。
以她的零起点武术，能防身就已经不错了，成天青也是以防身为宗旨授之。
很快半时辰过去了，但两人练酣了，正入神，还多练了一会儿。
等两人回神，日头已出暖意来了。
成天青瞧了一眼渐短的影子，便慢慢停止喂招，「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吧！」成天青指了指树下乘凉处的石桌。
一壶茶，两盏杯，不知何时冒出，置放在哪儿，「多半是兰晴吧！」郑嫣妤心想。
但其实是雪隐沏的茶。
雪隐沏的寒雾雪翠，茶香淡漠，入口沁凉，入喉舒爽，最适宜运功练武後饮，她总是在天微亮清晨采集寒露，待煮沸後，冲入壶中，除去第一泡，覆而再冲入第二次，放置，待两人练了一时辰後来喝，便是恰到好处的茶温，温中带凉，至於如何让茶香淡漠，则是雪隐将茶叶减半所致，一则为迎合成天青的口味，二则是练武运气後，饮浓茶易让心脉不适。
这些都来自成夫人早些年的牵教，雪隐身为成夫人的跟前婢女，自然行事处处有着成夫人的影。
两人饮了几杯後，成天青持杯说道：「接下来，教你轻功。」
「轻功？我…学不来的。」郑嫣妤外显诧异，内思那是违反科学物理原则的文字内容，只存於文本，剧本里头，根本不能实现，即使她刚已亲眼瞧见冷风那一跃轻功，但仍无法质疑这套有违地心引力功夫的存在。
「你还没学，我还没教，就打退堂鼓？」成天青虽是问句，但语带责备。
「这太难了！我不可能学会的！」郑嫣妤低头抠着指甲，这是她紧张、旁徨，手足无措时的小习惯。
「为何你打从心里地不相信自己呢？」成天青蹙眉，面上犹如云覆晴空，黯淡些许。
「为什麽？」她自问，停下手指上的小习惯。
也许是对科学的深信不疑，也许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毕竟她平凡的、不出色的过了几十年，求学路上，高深的学问她探究不了，太难的技艺她学不了，总是半吊子，学业也总是在均标浮沉，飘飘荡荡，高不成，低不就，她最後归咎於自己的领悟力太差，学文不行，手眼协调性也差，学武这般体育类活动也无法到位，她实在无法对自己抱有什麽期待。
「算了！别想了！练练便知。」成天青直盯她面上表情，最後放下杯。
成天青将剑留於石桌上，走向锦池畔，脚踏白玉砖，左大跨步，一个深蹲马步，稳稳妥妥。
「摒除杂念，屏气凝神，气归丹田，凝置於内，提气一跃。」成天青口中缓缓朗道，语至「提气一跃」时，便如脚生弹簧般，弹跳半丈之高。
再落於锦池旁白石栏柱处，轻踏白石望柱顶，展臂如翅，疾走数步如履平地，再脚尖一垫，双臂一挥动，竟飞身往向凉亭处去，下一步已踏上亭上青瓦，转身看向郑嫣妤，那锦池凉亭离望柱处仍有数丈之远，中间不停留踏点，几乎是飞上去的。
「这就不用梯子就能上屋顶了吧！」郑嫣妤瞪眼傻萌地喃喃自语。
她走向凉亭，见他一个旋身下亭，落地竟也无声。
「这怎麽可能？」
「轻功要旨在於泄力，泄去气力越多，便能达到身轻如燕之境。」成天青重新落在石阶步道上，不忘对她讲述要点。
郑嫣妤勉为其难的试了一次，张开双手，屏气凝神，奋力一跳，却像是一只飞不起的雏鸟，双脚是离地了，但仅有半尺高，连石栏的高度都不及。
成天青见她这般可爱的模样，禁不住牵起一点笑，但半强忍着，怕她不悦，耍起性子，便真不学了。
郑嫣妤听成天青说是提气一跃即可，但她怎麽也提不气来，这果然是传说的技能，非一般人不能轻易学会。
虽有心理建设，知道一定跳得不高，但这一跳也太低了点，挫败地垂下头，嘟起嘴来，回想着自己是那里做错了。
是脚踏错了？膝盖用力不足？手挥不够快？屏气凝神时气岔了？
「外部动作大致正确，屏气凝神时，意守丹田，腹部紧缩，再试试。」成天青轻说道，如和风吹拂。
郑嫣妤依照指示试了一次，这次能离地一尺高了，这样的大幅进步，鼓舞了郑嫣妤。
她雀跃地又跳了几次，有好几次几乎能跳上望柱栏板了，无奈体力不足，再之後越跳越不及盛时高度了。
郑嫣妤跳得气喘吁吁，腿也酸了，扶着石望柱连连喘气。
成天青瞧她红颜淡唇，便知她再练身子难以负荷，这本不是一日两日能及的事，只开口道：「今天练到这儿就好。」
郑嫣妤一听体育课下课了，开心的笑了，松开扶石栏的手，正要踏出一步，却跌瘫在地，她也蒙了。
「啊！」
成天青正要走，一听声响赶紧回望来，见她坐地上了，开口关心。
「你没事吧？」
「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脚使不上力了，脚软了？
「莫不是腿软了吧？」成天青微笑，像丝丝白云飘荡於风中。
她嘟起嘴，蹙起眉。
「欸！你别多心，我可不是…」成天青发觉不妙
「你笑我！」郑嫣妤发作了。
「我没！」成天青大步走来要扶她。
却见郑嫣妤身旁窜来只一尺长的大蜈蚣，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将她从地上捞起，往後跳离。
「你…做什麽呀？」郑嫣妤的不解，直到看见那一尺长的蜈蚣。
「啊！」
女生多半怕虫，蟑螂、蜘蛛这类虫虫，基本会引来女生的疯狂叫喊。
她吓得往成天青身上一抱，脚也踩在他脚上。
突然被撞满怀的成天青，心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跳动的无法控制，猛然一跳、一抽，颤颤巍巍。
「你…」嘴里只来得及出口一字。
空气似乎静止、风也静止、锦池水也静止、树木花草也都静止，而那闯祸的蜈蚣，早不知去向。
突然之间，天摇地动，大地摇摆，两人一个踉跄，全摔跌在地。
成天青成了郑嫣妤的垫背，无声应痛，两人在地，见地面仍是动摇，只得伏地等待地牛翻好身，再度沉睡。
「地震！是地震！这里也有地震！」郑嫣妤碎念起来，却显出她的惴惴不安。
石砖禁不起地动，崩裂了几块，成天青觉察到异动，赶紧搂着郑嫣妤的腰间，带她踏空飞起，如燕般临空，轻飘如仙，他看准方位，再朝树枝桠一点，旋身下落。
她只觉心飘飘然再轻微一震，如同踩落一阶梯，心突然一空，再装回的感觉，只是稍稍奇异地跳动的抖了几下，最後庆幸心还在，两人已然落地，地牛也再度陷入沉睡。
「原来那蜈蚣是来提醒我们地震要来了啊！」她回过神来。
成天青一时间也忘了刚她踩痛了他的脚，还跌在他身上，只向她问一句。
「嫣儿！你没事吧！」
她笑着。
「没事！谢谢你！」
古今中外都有地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