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性忘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反正跟我又没什麽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谁。
每天照样上学,放学,吃饭,考试,渐渐地找到了在国中资优班时,习惯又安心的的节奏。
「宇谚宇谚!」第三节下课,张其在他的位子上喊我。
「怎?」我也喊回去。
「今天跨年阿,不是说好要去你家?」他抓起桌上的橡皮擦朝我丢来。
「喔,对耶。」我接住他丢过来的橡皮擦,转身轻轻一丢,丢进了垃圾桶。
「哇靠,我的橡皮擦!」张其对我大叫。
「哈哈哈,谁叫你要丢我。」我靠着椅背奸笑。
「我不管,席宇谚!你要赔我一个新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他的那个根本已经快用完了好吗?
「好啦,下午我们翘课去诚品,我刚好也要买书,家里的书已经看完了。」
「哇塞,你家里那一大柜的法律条文释义,六法全书,司法案例,重大刑案起诉书,你都看完了?」他像是看智障般的看着我,「那些厚的不可思议的重大刑案起诉书?
我翻翻白眼,「早就看完了好吗?」
对了,说到这个,我只好再提一下我爸是什麽工作的。
我爸是个名律师,虽然我们关系不好,但是我很喜欢法律,以後也想当个律师。
曾经,我也想成为像我父亲那样优秀正直的律师。可事实呢?在成长的过程中,我已渐渐抗拒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想活在他的光环下。
但律师梦,我是不会放弃的,只是我会走出一条跟他截然不同的风格。
你们等着看吧,我,席宇谚,一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宇谚,下一节是公民课耶。」张其不怀好意的冲着我笑。
我毫不犹豫地说:「走吧,我们翘课。」
背起书包,我和张其偷偷溜出教室。
......
「你到底为什麽会跟公民老师杠上啊?」我们正要翻出墙去的时候,张其忽然问我。
我双手轻轻一撑,坐在围墙上,一只手搭着膝盖,「去年,我们高一下学期的第二堂公民课。」一想到那天的情况,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天我们正在小考,我写了五分钟之後就趴下来睡觉。我并不是不想写考卷,而是已经写完了,那简单到不行的大法官释宪文,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然後那个无聊的公民老师就跑来找我麻烦......
老师:「唉同学,你写完了吗?要不要检查一下?不要睡觉阿。」
我:「写完了。」但我那时实在太累了,还是继续睡......
三分钟後,
老师:「唉同学,你写完了吗?要不要检查一下?不要睡觉阿。」
我:「写完了。」
三分钟後,
老师:「唉同学,你写完了吗?要不要检查一下?不要睡觉阿。」
我:「写完了。」
三分钟後,
老师:「唉同学,你写完了吗?要不要检查一下?不要睡觉阿。」
我:「写完了。」
就这样无限轮回N次,那节课我真的觉得我快要精神崩溃了。
张其听完我沉痛的叙述,在旁边笑得很开心,而且是近乎夸张的那种笑,感觉都快流眼泪了。
「笑屁啊。」我瞪了一眼他。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啊......哈哈哈,只是没有想到宇谚你也有那麽幼稚的一面......哈哈哈哈。」他笑到腰都挺不直了。
我冲他翻翻白眼,骂道:「哪有幼稚,我就真的很不爽啊。」
「好好好,你最不幼稚,要不我颁个奖状给你?」他双手轻轻一撑,撑上围墙,坐到我旁边。
「滚。」我笑骂。
张其也笑了,我们两个就像白痴般的坐在围墙上大笑。
眼角余光中,我看到有个单薄的身影矫健的翻出墙,动作比我们还俐落。
「云伴月?」张其惊呼出声。
我顺着他的视线,定睛一看,好像真的是。
她身穿学校的制服,眼神冰冷,明明是白色衬衫红色格子裙,很靓丽的颜色,但偏偏她就穿出一种冷冷清清......甚至有肃杀的感觉?
「云伴月!」不知道为什麽,我出声叫住她。
听到我的声音,她回过头看着我,扬起一抹专属於真实云伴月的笑。
「学长!」她的声音里只听得出开心,刚刚的冰冷好似我的错觉。
我和张其也跳下墙,站在学校旁的马路边。
「不是说翘课不好吗?」我亏她,很顺手的推她额头。做出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我自己也有些愣住。我跟她真的比我想像中的熟吗?
她也一愣,随即笑嘻嘻的还嘴:「今天12/31跨年耶,谁有办法在学校待下去啊。」
我看她神色没有异常,便松一口气。我跟她不可能认识的吧?我不停的这样安慰自己。
「学长你们要去哪里?」她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所以她也注意到张其了。
「学妹你也问我?」他呆呆地用手指着自己。
云伴月微微笑着点头。
「我们要去诚品。」我替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张其回答,妈啊,我当初第一次和云伴月讲话有这样吗?这样貌似有些丢脸啊......
「诚品啊......」她低下头,喃喃自语......
「怎麽了?」我问。
「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刚好我也没想到翘课要去哪。」她笑笑。
「哇塞,都跑出来了,还没想好要翘去哪,」我嘲笑她,「会不会太扯?」
「不会吧......」她微微赧然,脸颊粉粉的,有些与平常干练不相符的可爱......对!没错,你没听错,云伴月居然会脸红,站在外宾面前连脚都不会抖一下的云伴月居会脸红!
我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不可思议,「云伴月你居然会脸红!」
「哪有!」她怒瞪我,只是我完全没有被威胁到的感觉哈哈哈。
「走啦走啦,去诚品!」她果断转移话题,「先去吃中餐?」
「走吧。」我拉着云伴月,还有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张其向前走。
一路上,她安静的有一点不寻常,总是头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捷运上,她单手撑着头望向窗外,另一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但我们在淡水信义线上耶,外面根本没东西啊。
「云伴月?」我出声唤她。
她全身一抖,有些慌张地转过头来问我:「怎麽了?到了吗?」
我看了下电子看板,「快到了。」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笑了笑,继续低着头。
「你......怎麽了吗?」我有些不安的开口。
云伴月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那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猫。此时的她,竟似一只灵活而狡黠的猫咪,脑子快速运转着要不要说出实情。
她的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似有璀璨星辰滑过,一不小心叫人陷进去。
「嗯......告诉你们应该也没关系......」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低落。
仅此一瞬,我就知道她不会说出实话,她已经想好要扯什麽谎了。
weareofthesamekind。
此刻,滑过我脑袋的竟是这一句话。
这麽深的自我保护,是源自於对人的不信任。
而我们在这一点真的好像。
她当初......也有看到这一点吗?
「不想说,我们也不问,没关系的。」我对她淡笑,「张其,对吧?」
「喔,对啊对啊,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逼你。」
她平静的看着我,倏地,缓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