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 — 再見

正文 我們 —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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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几乎是被他踹开的。

栗子言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怒气回来了。

其实一看到他,我便知道发生了什麽,可一时之间就是不知道怎麽面对他。

事情还得从栗子言飞回美国後开始说起。

日子一天天的过,日历已经扯下了第十四张。

出房门,去厨房倒了杯水,顺道帮宸宸盖了被子,就这样,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看见刚刚紧闭的思思房门敞开了,然後又是一撇,思思跌坐在地板上。

「思思?!怎麽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我赶紧跑过去扶起思思,却刚好对上她视线的深处……

一瞬间,我也瘫软在地。

地上泊着一滩血,似乎还有残留的血正在往下滴……

「爸他……自杀了吗?」思思呆呆的说。

我没有回答她,冲进房间一边大叫:「思思!赶快叫救护车啊!」

我什麽话都忘了说,手忙脚乱的只能先扯下自己的衣服为栗父包紮……

「初夏啊……」栗父抬起他几日来消瘦不少的手,努力睁开眼睛说:「是我自己要死的……我不能拖累你和宸宸,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癌症嘛……活不久的……」

我眼泪掉了下来:「爸!你在说什麽傻话啊……思思得癌症就被救回来了,我现在赚了很多钱,我可以请最好的医生帮你治疗!」

我又说:「宸宸还小,他需要爷爷,爸,就当是为了宸宸您也要好好的!」

栗父想摇头,无奈没有力气,彼时,救护车的声音划破天际……

救护车上,护士医生们一直在抢救,思思留在家里带宸宸,我一直在栗父耳边说话:

「爸,我还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来孝敬您的,我们把病养好了,我们可以带您带宸宸去周游世界,住豪宅,让您和宸宸过上快乐的生活……」

「爸,您不是一直盼着我和栗子言结婚吗?您都还没盼到呢,不可以有事……」

「爸,我花了这麽多年年才鼓足勇气叫您爸爸,以後还会继续的,所以您要好好的,您万一有什麽万一的话,宸宸怎麽办?栗子言怎麽办?」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目前病人已手术成功,二十四小时之内应该会醒,不过……」医生颇带点严肃:「病人的癌症已经扩散至全身,可能也撑不久了……」

可是下午,我又接到医生说:「可能就是这几天了,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眼眶红红的。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吗?」我拉住医生的衣角,无力感袭上心头……

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手指无力,衣角挣脱……

「告诉栗子言吧。」思思赶到医院,说:「他有知情权。」

我点了点头,拨通栗子言的电话。

「栗子言……」一开口,我就哭了,真的真的不知道怎麽跟栗子言说……

「小夏,怎麽了?!怎麽哭了?又是哪个混帐欺负你?小夏!」栗子言的声音一如往常的焦急:「怎麽了,说出来,我听你说……」

面对栗子言的安慰关心,我越来越不知所措,断断续续的解释:「栗子言,你听我说,你不要生气,一定要听我说……爸……爸他今天早上……自杀了,虽然已经抢救回来……可、可是医生说他的癌症已经蔓延到全身……可能……可能就是这几天了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一直瞒着你真的对不起……」

耳边的嘟嘟嘟阻隔了所有想说的话……

手指乏力,手上唯一能辨别栗子言情绪的,硬生生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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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我我爸怎麽了?!」栗子言一进门,便一脚把门关上,我愣在那里,手都在发抖,甚至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一个这样的栗子言:一个发怒的栗子言。

「说话!」他怒吼着,恐惧困住了我,好几次张开了嘴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我才知道,一个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连哭都不会。

「栗……」「说话!」

好不容易吐出一个音却被他打断,此刻的我完全乱了方阵……

从小到大,他没有对我这麽生气过……

「我……」我慌张的看着他,百口莫辩。

「为什麽要等到我爸快死掉了才打电话通知我,我能不生气吗?!」他步步紧逼。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对不起……栗子言对不起……」我边摇头边後退,讲话都是结巴的。

他再次紧逼,涨红着脸:「我爸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很可能马上就要死掉了,你……」

对啊,生死未卜,可是思思呢?

昨天。

凌晨。

「思思!」房间里很暗,隐隐约约显现出倒在地上的轮廓……

心脏猛然收缩,手推迟了一秒才触及电灯开关。

房间亮起,我心碎满地……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划破天际。

是啊,你爸生死未卜,思思也一样,谁都没有必要可怜谁,谁都没有资格占上强势。

要吵是吧,反正这段感情总归都会……

「那你他妈现在就去找他啊!」我朝他大吼:「昨天思思癌症又复发,现在还不是躺在病房里生死未卜,我正要去看思思你就哐一声把门踹开,要不是我早就把宸宸送去姐姐那里岂不就把他吓到了?!」

「还有,思思呢?我在用思思的性命做担保来跟你吵架!我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也不容易?!」

「你也知道你爸躺在医院里性命垂危,那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干嘛?!然後又怪罪我提早结束他的生命你吃屁去吧你!」

一口气说完再也没有力气了,只想坐在地上,可是人都没有触到地面电话铃声便大作……

「请问是宁思思的家属吗?」

听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去猜测还有没有希望,我挂断电话,眼泪哗哗下落,泛滥成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起身,不敢看他:「对不起……」

然後略过他……

阳光很刺眼。

思思终究还是没有等我……

尽管我已经很努力的赶,很努力的赶,可等待我的,是一纸死亡证明。

雪上加霜的是,手机荧幕缓缓亮起,

心里真的真的有很多想挽回的话,可是有什麽用呢……?

流星又怎样?

那都是一个又一个坠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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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後的下午,我就收拾好行李,搬出那个充满回忆的家,住进了一家小小的旅馆。

房间霉味很重,墙壁斑驳脱落,唯一的根生之地就只有那一席洁白的床单。

「喂,你在哪里?」随意落在床单上的手机亮起,原有的一线希望随着联络人的提示幻灭,苏贝贝打来电话,想必已经知道了。

我只是静静地将手机紧贴着脸,听着她的声音流泻出来……

「我在敦化南路的旅馆里,你要来陪陪我吗?」

电话那头的苏贝贝笑了:「就是为了要陪某个被甩的人啊,你说分手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告诉我?」

我盯着天花板说:「我不告诉你你还不是知道了?快点过来!」

「喂喂喂,」苏贝贝说:「你真的当我是神啊?敦化南路有很多家旅馆,你是要我一间一间找吗?!」

我想想也对:「好吧,星巴克楼上。」

苏贝贝咬咬牙:「……冷静,不可以跟失恋的人动…粗……那个,初夏,我还是自己找吧……」

半小时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并附带一句苏贝贝特有的抛物线传声:「快点!!快点开门!我快热死了!!」

里头更热,我呵呵笑了两声,把门打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听到苏贝贝崩溃的说:「天呐!你虐待闺蜜啊!那麽热?!」

我伸出手来,示意她要讲话啤酒先拿来。

「催催催,就知道催,我一边扛着两打啤酒一边还要腾出手来甩你前男友巴掌。」苏贝贝一边把两打啤酒甩在床上。

「你遇见栗子言了?!」有一个瞬间我几乎想冲出去找栗子言,可是下一秒理智却告诉我你们已经分手了,他不会想见你。

我拉开第一罐啤酒,任黄色的液体被白色床单吸收,苏贝贝一边说好脏一边也开了一罐,也任啤酒沾湿了整张床。

「你们为什麽要分手啊?!」苏贝贝问,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又不是我要分手的,是他要分手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然後我说:「我触及了他的底线。」

苏贝贝不明所以:「可是他跟我说过,他的底线就是你不爱他了啊,难道你不爱他了?」

「我没有不爱他啊……」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不到苏贝贝的表情,眼前本来应该是苏贝贝的影子为什麽出现了栗子言的影子……?

「栗子言,我爱你啊!我没有不爱你啊!为什麽你会觉得我不爱你了……是不是我对你太冷漠了?你回来我改好不好……你不要丢下我!」

栗子言没有回答。

「栗子言你为什麽不说话……你不是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吗?你怎麽可以反悔?」

栗子言沉默不语。

「栗子言你说话啊!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他开口了,他说,凭什麽?我们又不是连体婴,我想什麽时候把你甩了就什麽时候把你甩了,你不是恨我吗?那就恨吧。

我猛然的坐起来,苏贝贝倒在我脚边,满地的空酒瓶,将我拉回了现实……

栗子言……

多希望你还在这里,会告诉我别怕梦是相反的,我永远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拉开窗帘,天已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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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好行李,搬到经纪人陆齐之家里。

我环视了一周。

他家比栗子言家大很多,装修的金碧辉煌,可是对於我来讲,他少了点什麽。

家的味道。

宸宸在婴儿床上睡着了,奶嘴一动不动,都快要掉下来了,望着宸宸,我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思思的孩子,不是我和栗子言的……

「爸爸……爸爸……」宸宸突然说起了梦话,内容是爸爸。

他的爸爸是栗子言。

所有人都在提醒我栗子言的存在,好像我没有资格忘记他一样。

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联系人那一栏闪动的三个字让我瞬间就泪目了。

是栗子言。

我一边颤抖着挂断他的电话,一边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挂断过他的电话。

这是第一次。

直到第二通电话打来了,第三通、第四通,到数不清的电话都是他打来的,陆齐之说,接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你不能一直逃避。

我犹豫了。

很久很久。

陆齐之好像终於忍不住了,生气的按下通话键……

「小夏,你可不可以出来见我……?」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久到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开始想他,就会想埋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可是我必须冷静,这几天不是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明明知道一见到他我就没办法冷静,但还是抱着绝对不会心软的幻想说:「在哪里等你?」

那边沉默了三秒钟,然後说:「敦化南路。」

我倒吸一口凉气,敦化南路,那

「好,等我一下……」我叹了口气,是不是爱的越轰轰烈烈,就越有权利轰轰烈烈的吵一架,才潇洒转头?

如果轰轰烈烈的争吵之後能换回我的淡然,那我愿意用这种方式结束属於栗子言和宁初夏的故事。

小夏……

天空是一丝不挂的蓝色,蓝的彷佛随时会滴下颜料的那种蓝。

还没转过弯,就看见栗子言站在路口红着双眼,眼神好像找不倒焦点,看到我,那双手卑微的拉住我的衣角摇着头,那眼神像是在请求,那种卑微任我心痛……

「栗子言……」我拉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眼泪的落下和成串的真心:「你不要这样对待你自己好不好?不要哭了……」

栗子言抬着头,重新拉着我的衣角说:「对不起,小夏,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小夏……我爱你……我……我不应该抛下你的……我怎麽可以抛下我最爱的人?」

「是啊,你怎麽可以离开我……」我哭着背对他,说:「你知道吗,你和思思是同一秒离开我的……你们怎麽可以这麽过分啊?为什麽要同时抛下我……我知道我不应该瞒着你,可是你为什麽这麽过分……」

他想抱住我,我却将他交握在我小腹上的手拉开……

「为什麽?」栗子言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麽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他又说。

我摇着头一边掉着泪,一边提醒自己,不可以认输:「栗子言,就是这样!你对我的好只是建构在你以为的好!你根本不懂……不懂我要什麽,不懂你做的那些不是我能承担的爱。你很自私,栗子言,你的退学也好,你得擅自去美国也好,都没有留给我准备和调适的时间!我不是说一定要和你商量每一件事,可是你起码让我先知道啊……」

栗子言愣愣的看着我,那个眼神真的好卑微,多看一秒就会更加心痛,可是我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软弱。

「小夏……」他还想说什麽,最终支支吾吾後只剩摇头,只剩眼泪。

「栗子言,」我继续说:「你知道吗,前天的时候,我更新了一条部落格,那是为了你写的,那天,我得到了很多很多网友的关心,却得不到你得哪怕一条消息,你觉的我们还有可能吗?是你自己亲手扼杀了这段感情,我们……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说完,我偏过头,不敢看他。

「小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他继续请求,差点就要跪下来了,我看不下去,伸手扶起他,他却一把把我拉下地……

我挣扎的要站起来,他却发疯般恳求着我:「你不要走……不要走……」

不行,不行软弱。

可是我还是抵挡不住泪水。

於是我说:「栗子言,你听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先都冷静一段时间?给我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可以聊天,只是不能牵手,好不好?」

「小夏,可不可以最後在让我抱抱你?最後一分钟……」他说。

我点点头,投进他的怀抱。

那个让我想哭的怀抱。

栗子言,其实我并不想跟你分手,可是我需要时间,因为你伤害了我,很深很深,我需要让自己沉淀思绪,然後我回会来找你,继续爱你,好不好?

回忆像炸开的烟火,像怀旧的老电影,一幕幕在我脑中快进播放,美好的悲伤的,一直到昨天、到现在……

从来不知道一分钟过的这麽快,怎麽不知不觉栗子言就松开了手,不知不觉手机上的时间就从03分变成04分?

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

眼泪和大雨混在一起,滞留在我脸上的,究竟是泪还是雨?

刚刚的蓝天怎麽就不知不觉变成灰的?

雨过後总会天晴,会有彩虹,我会等,就像栗子言走掉前那句话:「我会等你,一直一直。」

栗子言,我相信你会等我。

再见了,我爱的栗子言,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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