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父师兄在据点待了几日，我算是了解了恶人与浩气之间的战斗是怎麽回事。
我站在战场之外，看着小雨冷漠地击杀来袭者，看着这些恶人冲杀奋斗，再看着他们或狼狈或从容归来。然而，有些人出去就没再回来，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就此成为黑戈壁的尘土了。
我其实挺茫然众生相残的意义。
阵营大义之外的理由，有人说，就是喜欢和亲友一起奋战的感觉，抛却是非对错与意义，单纯在茫茫江湖寻一个归属感。
我想我之後也会成为为了那种理由而战斗的人。
都说少林弟子运行洗髓经心法最能挨打，切出穴位运气护体，明王身、菩提身、善护……我愿替师父师兄及身边的恶人朋友承伤，保他们平安、能恣意施展。
「想什麽？阿九虽然更喜欢与人结伴四处挑战高人秘境，但是要在这样的混战下保住为师他还是挺靠得住。而且，」师父上下打量了我，「你穿这身装备可做不了肉盾。以前多与小楼喽交手，那身装备自然能随便扛下普通刀剑。但是浩气与恶人的武器精良，多少都改造过，你这样上场不过几瞬便是被围殴死的结局。」
师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是时候带你去挑战一些奇人异士了！」
师父口中的奇人异士，在我听来十足莫名其妙。
在阴山大草原、黑戈壁、五台山等地，有一群江湖前辈收藏了许多适合各门派的盔甲衣袍和武器，以此为赏，吸引後进前去挑战。假若能在他们手下、他们宠物爪牙下走过几招，他们便会将宝物相赠，期许这些江湖新秀能让大唐江湖野史更加丰富多彩。
「老一辈的心思我怎麽懂？」师父挑挑眉，无所谓的说，「他们提供的装备能支撑甫入江湖的新手一段时间，让你们有本钱去更困难的秘境找隐士挑战。我之前和阿九去的引仙水榭即是其一。」
「有时候一些跑路的人会躲进秘境里，顺手宰了还能多笔横财。」
我认真地记下师父所言。
挑战只有一次机会，而那些高人决定送出怎样的礼物是难以预测的。也许是适合洗髓心法的，也许是与易筋经相合的，全凭运气。
「别妄图暗示你想要怎样的礼物，那些老前辈脾气都很古怪的。」师父如此告诫。
做了一些远行的准备，我和师父暂时告别据点，从黑戈壁开始挑战。
第一个目标是在矿车路线上的夜幕贝萨塔。之前我和师父远远跟着护车，他顺手指给我看，就曾说到那人蒐集了各式各样的下装，成男成女、少侠萝莉都有。若不是大夥都知道他蒐集的立意良善，不然任他和人交手後就能送出合身的下装，还不给人唾弃变态？
在去挑战的路上，师父还告诉我内防与外防装混搭会有反效果，所以教我如何分别其中差异，以及心法和奇穴的搭配怎样才能发挥少林弟子的优势和特质，等等这些资讯。
我边听边讶异，师父居然对少林如此了解，怕是之前指点归凡师兄时下的功夫吧？这让我心里有点紧张，担心达不到师父心里对少林弟子的期望。
但是想想他对新人的包容力，应该、还好？
患得患失，唉！
「若非你归凡师兄前阵子加入浩气盟，现在就能把他抓来黑戈壁，更仔细讲讲少林与其他门派对战时的手法。」师父啧了一声，颇有些遗憾。
我心里一突，忙问道：「师兄一向热衷於探索秘境、挑战各地盗匪首领，为何突然……」
「谢渊那老家伙一年前终於舍得把穆玄英放出来历练。因缘际会之下你归凡师兄和他有了一面之缘，後来就像阿九一样，成了他的狂热追随者，因此加入了浩气盟。」师父不甚介意地摆摆手，「反正他在江湖打滚许久，知道哪些冲突地区去不得，照样混秘境打首领，偶尔光明正大去落雁城勾搭穆玄英。」
说到毛毛……
我犹犹豫豫地开口向师父道：「师父……此番前往阴山、五台山之後前往千岛湖，贫僧能否绕一趟浩气盟，去探望毛毛最後一次？前几日我曾向小雨探问过当日之事，他却闭口不谈。贫僧认为，不若从毛毛下手询问如何？」
「好啊！」
……居然一口同意了！
「你绕去落雁城记得不认路就问人，或是隐元会车夫不要吝啬地雇用吧。为师这段时间便去汤岛逛一圈，再去长歌门的微山书院闯一闯。等你十五天的时间，够来回了麽？」
看来迷路问题已经被师父记住了，嗯。
「够了，谢谢师父。」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谈话间我们已经来到贝塔萨的住处──群岩之间的洞窟。
为了达到历练效果，师父并没有跟我分说他的招式，只言道不必和老前辈客气，准备好了冲上去便是，不用担心前辈猝不及防。他则在一旁警戒，防止附近的沙漠蜥蜴、浩气敌人阻碍我的试炼。
比武过关的条件是使对方伤重到主动停手。同时，前辈会压低修为到只高出挑战者一些，并全力攻击不防御，全当给我们这些後辈喂招，好叫人晓得自己的杀伤力有强。
这遍布在五个地区的前辈将比我以前所重伤过的菁英们都强大，但又比他们安全，能放心「挑战」，且不似木桩无反应。
虽然还是对他们的善意大为惊奇不解，我仍不禁肃然起敬，为这培养後进的心态。
面对第一位关主，我谨慎地先运起金刚怒目，再催逼内力施展擒龙诀，而这之间不过三息而已。下一瞬我便抄起禅杖，在最佳状态下以最强劲的韦驮献杵起手偷袭，力求搏个有利开端。
会心一击！
在心如擂鼓下我接着打出摩阿无量，幸运地看见前辈闭上眼微晕，赶紧又是一禅杖的韦驮献杵。趁着禅那有运转流畅的擒龙诀源源不绝地补上，我打出的韦驮献杵和拿云式都紧接在一招守缺式後头，节奏紧凑，力求在擒龙诀运转耗弱前结束考验。
可惜老前辈即使压低修为，反应仍在，招招狠戾地往我身上砸，若非有罗汉金身护体配以无相诀的施放，在伏魔状态下痛感放大的现在，多半业已重伤倒地了。
短兵相接的试炼期间其实不过半刻，而我却因硬是强攻而落得险象环生，难免觉得耗时漫长。
当贝萨塔前辈退出我禅杖与掌法攻击范围之外收功时，我还有些茫然，盯着对方警戒半晌才会意过来考验已结束。
贝萨塔一言不发，略作调息之後看也不多看我一眼，走到角落挑起一件下裳抛给我，随即闭目养神，逐客之意一目了然。
过关的喜悦还来不及清晰，我颇有些无措地看向师父，不知该向前辈表示些什麽？
师父冲我摇摇头，比了比外头，带我走出去。
「他们有几位脾气都是这样，虽然关心後辈但又不愿与人多做交谈。咱作为获益者也不用多表示什麽，善用他们的礼物便是。」
我郑重地点点头，这才低头检视装备。
那是一件质地坚硬、能扛外攻的裤装，运行洗髓经心法施展招式非常合适，没有阻碍的感觉。
之後我们跑遍黑戈壁，换到了两件内防、三件外防、一件易筋经适用的装备。
师父看了这几天的成果，一阵沉默。
「徒儿啊，」他沉痛地拍拍我的肩，「你手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