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恍如隔世。
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师父，果然看见他已经醒过来，叼了一朵小花正蹲在一旁无聊。
「唷，我徒弟不错嘛，这才第一次就一刻钟内出来。」师父注意到我起身的动作，眉毛一挑抛来这麽一句话，嘴角勾出愉快的弧度。
「侥幸而已。」我敛目掩饰内心翻腾的「好可爱」，顾左右而言他，「师父可是饿了？」
师父把花朵随手丢掉，带着笑意抱怨道：「才没有！为师在你眼里居然是个吃货吗？有点小忧伤。」
「哪，你准备的凤凰胎和甘草蘑菇茶都还未动，好好地塞包裹里勒！」师父拍拍看起来不大的行囊，「你也别净给我，凤凰胎可有许多人喜欢的，单价也不错高，卖哪都好啊。」
闻言，我立刻认认真真的回应：「不，师父，你太瘦弱了，要多吃一点才好。」我的目标可是攻占师父的包裹呢！「虽然身上银两不多，但是贫僧目前也不缺钱，师父就放心让贫僧养吧！」
啊、不小心把最後一句也说出来了。
师父露出微妙的表情，道了声「好喔。」然後抬手，摸摸摸摸摸光头……
我、我傻笑……
「对了。为师先醒来後在这附近绕了遶，看见你家那毛孩子也在这里接受考验。只是看样子是闯不过了，你若要找他说说话，现在往那里去差不多。那个道长要等花哥，阿九要玩，估计也不会太快。」
毛孩子……
「多谢师父。贫僧这就去寻毛毛。」
我顺着师父所指，跳上屋檐，果然看见那一方桃花盛放的小院里，一个青年着一袭蓝色浩气衣裳，面色苍白地闭眼打坐，不远处是两个僧人守着他。
我蹲在那里没多久，果然看见其中一个僧人摇头叹息，走上前去，将毛毛唤醒。
「施主今日亦未能勘破心魔，若要再试，明天再来吧。」
方才转醒的毛毛俊秀的脸上还有些迷惘与木愣，眨了眨眼，才像是了悟过来自己已脱离心魔幻境。
「啊！是、是玄英没用，教大师白费力气。」他声音有些沙哑，脸上怅然若失，颇为自责。
「阿弥陀佛，贫僧守谁不是守？施主莫自责。只是，施主若是无心破魔，贫僧倒也可以代为告知令师父，不叫你为难。」
我清楚看见毛毛脸色唰地黯然，「也、也好，劳烦大师了。」
「阿弥陀佛，贫僧虽不知施主何故执着，仍想腆颜劝告施主一句，莫要让心魔成为心病。」
青年一脸迷惘，愣愣地重复：「心病……」
那僧人却不欲多说，转过头精准地看向我的位置，微笑道：「穆施主，你看那人可是你朋友？」
我自知藏不住，便果断跳下来。
「司予冒昧打搅，望大师、玄英莫见怪。」我双手合十，诚心道。
「司大哥！」毛毛一脸吃惊地站了起来。
那僧人不改一脸和蔼，也合十诵了声佛号，「既是穆施主的故人，贫僧便不打扰了，告辞。」
带目送那僧人离去，我才转向比记忆中挺拔英俊、也更加忧郁的青年。
「毛毛，这些年，你在浩气盟可好？」
他努力想扯起笑容，「都好，大家对我都好。谢叔叔成了我的师父，对我非常好，可谓倾囊相授。司大哥，我现在功夫可好了。」
我默然，只是盯着他，盯得他终於维持不住勉强的笑容，连马尾都似蔫了不少。
「就是、就是总爱胡思乱想……」
我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直白问道：「去年在苍山洱海，你同小雨怎麽了？怎麽难得相见，回来後他却疯病复发、心烦气躁？」
毛毛倏然瞪大眼，着急地问：「什麽？雨哥疯病复发？还好吗？後来怎麽样了？他、他……」
看他这着急样，我忍不住欣慰，忙把莫雨的状况给他说一遍。末了，又问了一次，「师父道，小雨该是在为你的事难过，只是他那蚌壳一样的口风怎样都问不出来。所以要想防止他再度复发，还得从你下手来问。」我看着他双眼道，「为了小雨，能和我说说吗？」
毛毛咬咬下唇，颇有些别扭，估计是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才颓唐地说出来。
「我想确实是我害的……那天，我和雨哥在山间遇到，他很开心，也挺激动地叫住我，想一叙多年兄弟离别之情。只是我一时没心理准备，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该怎麽回他，就、就喊了一声『莫大侠』……」说着，他脸上浮现懊恼与不知所措。
「雨哥那时挺难过的，感觉也有点生气。但是、但是我又觉得他生气了也好，这样总该讨厌我了吧？他讨厌我了、我就能更绝望一点，就不会再抱着微小的希冀成天妄想，然後害怕自己哪天做出伤害雨哥的事来。」
身如青竹的青年此刻像是那年在风雨飘摇的稻香村中，伤心失落的孩子；又像是在南屏山上抱膝而坐，想把自己缩小到不存在的茫然少年。
「我以为多年不曾联络，雨哥应当没那麽重视我了，没想到、没想到我在他心中还是很有份量吗……怎麽办？司大哥，我好像有些欣喜，又好像不小心怀有更多希望……」他碎碎叨叨，脸上悲喜不定。
「傻孩子，莫怪小雨总叨念那身在浩气盟的傻毛毛。说他那麽傻该被欺负了怎麽办？看来没人欺负你，也有你会欺负自己。」
「小雨他啊……师父曾疑惑，为什麽小雨常盯着路边摊上的布娃娃发愣。次数多了，师父一度以为小雨是年幼时喜欢，还很烦恼地问我这该怎麽办。他是该买来送小雨呢，还是该劝他忍住？」
「我就说，小雨不会收的。他只想送人，从没想自己收着。」
「毛毛，那位大师说得不错，别让心魔成为心病，不然，小雨何辜？他始终惦念着你，朋友也好、亲人也好，你这单方面地逃开终是让两方怅然，谁也不曾好过。」
脸色一直随着我的话忍不住好转的青年，闻言又有些僵住，「司大哥知道我心魔是雨哥啊……啊、一定很明显吧？我不只没办法对雨哥举剑相向，更连他想攻击我都难以面对。只是，许久没看到雨哥，我、我有点留恋幻境里的雨哥。」说着，他脸又红了，十足难为情。
听他这麽说，我不禁想到若是以後不能见到师父，我会不会也殷勤地往这里跑，只为了在幻境中贪看他呢？
我摇摇头挥散那些胡思乱想，道：「我想，小雨除了拿布娃娃砸你，没法做出更狠的事来了。」
「司大哥你别一劲怂恿我，我、我、我会当真的。」
我看他仍是逃避的样子，便不再说话，心里却有另一个想法生成。
我想我并不是个勇敢或冲动的人。然而对於师父，总想要尽自己笨拙的方式，默默追逐那身影。纵使也许终将踏上皈依路，亦不悔曾走这一遭。
我不晓得想插手他们的事妥不妥当，在迎来结局前谁也不能得知。但是我不愿意让莫雨和毛毛这两个弟弟，各自寂寞天涯。
「我这次是和师父师兄及其他朋友来挑战的，估计他们现在也该破了心魔转醒。我该归队了。」
「嗯，司大哥，保重。」
「保重。」
翻回师父他们在的院内，我告诉他：成了。我知道该怎麽使莫雨心情好些了。
师父一听，二话不说就吆喝大夥赶紧上路，迅速挑战第三关，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寻莫雨。
第三关我们挑战的是剑圣留下来的幻影，以及被随机召唤出来的公孙大娘。
凭着一股热情与意志，我少了胆怯和紧张，出乎意料地施展出八成实力，自然也就在可靠的队友协力下顺利通关。
下得山来，我先向其他三人道了歉，说临时有急事要赶回黑戈壁，没法按计画去挑战高人拿装备途中一起闯秘境。然而这也是一个机会，能够回头顺便去阴山圣泉闯闯。
道长与方兄非常随和，说本来也漫无目的只为玩耍，到哪里都一样，先行一步去阴山草原也无妨。
至於师兄，他则跟着我们一起回去找莫雨，也不嫌弃师父老远把他找来，却才一天又要原路赶回去。
这时就要庆幸我早先做了许多乾粮塞在包裹，节省了不少寻找店铺客栈的时间，回到黑戈壁也不过用了十天而已。
是我们运气好，莫雨坐镇据点，没有出去护车。
我直接冲到他面前，在他疑惑的神情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小雨，莫再揣测你俩之间隔着阵营大义，毛毛这才与你生分。他一直在等被王大叔带走的莫雨哥哥去找他，等到都不敢等了！」
「所以，你也别犹豫了，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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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只有在围观毛莫时才动力十足_(:3/L)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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