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佩佩也到达店里，我们挂上「上午外出，暂停营业」的牌子後，一行人带着数个大纸箱的花材，来到雀尔登饭店，今天有一场盛大的婚礼花卉布置，金属拱门架也就定位，等我们用最高级的各色新鲜玫瑰，把金属拱门妆点得富丽绝美。
放下纸箱，花莳谦和佩佩用美工刀俐落划开纸箱封箱胶带，我拿着清单盘点起花材。
「佩佩，草莓起司有吗？香槟哩？」
「草莓起司、香槟……吼，说得我都饿了。」佩佩摸摸肚子，但是我说的并不是食物名称，而都是玫瑰的名字。
这些粉白、橙黄、粉橘、浅咖啡色的玫瑰花，像是一颗颗绝美的宝石，它们将会层层堆叠成花朵拱门，当新娘李小姐穿着她的古典蓬裙白纱，穿过这道花拱门，一定是众人手机拍个不停的焦点。
这是我哥的得意设计，新娘来店里谈花布的时候，一眼就爱上这款拱门。
我曾经跟过几场婚礼布置，佩佩、花莳谦和我都是熟手，我不担心今天的成品。
「还有茉莉叶二十把，栀子叶十五把……」我继续念出叶材名字，虽然玫瑰是主角，茉莉叶和栀子叶这种挺拔厚实的叶片，是拱门显得气派稳重的关键。
就在这时候，佩佩抄起美工刀划向纸箱，灵活的身手却停顿下来，她大喊，「书涓姊，惨了惨了出包了！」
我凑过去看，一瞬间，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这、这不是茉、茉莉叶吧？」我用力翻看纸箱，纸箱里没有圆圆的茉莉叶和栀子叶，我快把纸箱里的东西都捞出来了，还拆了另外三卡纸箱，里面都只有——
进口小圆叶尤加利叶、细长的柳叶尤加利叶、细叶尤加利叶，全都是垂坠感、线条感浓厚的柔美叶材，常常运用在比较自然浪漫风格的设计。
今天的拱门，预设的是整齐繁复花艺风格，而且拱门体积非常大，如果不是茉莉叶这种又大又圆的叶片，很难撑出一个拱门的气势！
我深吸一口气，没时间震惊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宝可梦，确认是不是送错花，宝可梦哈哈笑了两声，「上面写『花市之花』，谁敢拿，又怎麽会拿错？」
我只好打电话给周穆丹，「喂，书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开心，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亲笔写的「花市之花」，让我们彼此都有美好的早晨心情，但是此刻时间紧迫，我只能硬着头皮，向他解释叶材送错了这回事。
他听了一愣，在电话那头要我等等，而後我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是周穆仪。
「书涓，台中有家花店订了和你们类似的玫瑰花材，但是他们配的是尤加利叶，我小妹用电脑输入订单时，把两方人马的叶材弄反了，别担心，我马上送正确的叶材过去。」
周穆丹笃定回答，我连忙拒绝，「不不不，现在高速公路正塞车，你开车过来，最快也要一小时，来不及了……我去H市的中盘那里看看……」
「你们需要的量很大，又这麽临时，恐怕中盘给不起。」周穆丹顿了顿，压低声音，「真的很对不起……包装好後我还在纸箱上写字，却没帮你打开纸箱确认一下。」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快要无法呼吸，周穆丹继续劝我，就在我快被他说服的时候，花莳谦上前拉住我的手，我遮住手机，听他要跟我说什麽。
花莳谦声音很笃定，「就用这些尤加莉叶吧！它们好美。」
「可是客人订的不是这一款啊！哥哥也不准我改设计图！」我用力按住太阳穴，如果在这时刻，哥哥会怎麽解决？不，他会用尽所有办法，贯彻他的设计……
「我们只能跟客人道歉解释，而且这不是改书仁大哥的图，是全新的设计——我们用现场的花材，做到最好。」花莳谦乌黑的双眸望着我，他的笑容温和但是坚定。
「你不是常常嚷着没时间吗？现在真的是没时间了，书涓姊……」佩佩恳求。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内心其实好想向老天大吼一声；但是哀嚎吼叫不能解决问题，我努力按捺自己的情绪，也只能这样了。
我跟周穆丹说明我的决定，挂了电话。
新娘昨晚就入住这家饭店，我赶紧拉着花莳谦去拜访新娘子，只见新娘李小姐快要哭出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连礼服也拿错，我是不是不该结这个婚了……呜呜呜……」
新娘哭哭啼啼中解释着，新郎尴尬站在一旁，我看到墙上挂着的礼服——
原本李小姐跟我沟通时，她提到，婆婆帮她选的礼服是有繁复皱摺的大蓬裙，像路易十四时代的贵族女性的气势风格，但是一早不知是礼服秘书弄错、还是去领礼服的新郎先生搞错，总之那件修改多次的蓬裙白纱还是被别人带走，带来的是一件带点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袖蕾丝白纱。
窄版蛋糕裙延伸到地上的长度，少了华丽贵气，却多了一份浪漫优雅。
「那……礼服要拿去换吗？」我问，李小姐摇摇头。
「一早从台北领过来的，是我婆婆好友开的店，就是信任他们，才没仔细检查，拿到饭店才发现！现在也来不及换了，只能庆幸这件我试穿过，而且尺寸是我穿得下的。」
新郎在一旁搔搔头，看起来就是办事不力被责备的样子；我看着这件礼服，也同时瞥见新娘秘书拿着比较简约气质款的饰品，在李小姐身上比划。
我仔细看看李小姐，她脸蛋尖尖，长得有点像艺人柯佳嬿，这套浪漫的礼服，其实更适合她。
「我们拿错的叶材，也是浪漫风格，李小姐请放心，我们帮你打造一个最搭配这款礼服的花拱门。」花莳谦上前一步。
李小姐和新郎表情茫然，「你是……？」
「这是我们店里新来的超厉害花艺设计师，他……他在巴黎爱马仕御用花艺师BaptistePitou花店工作过，一定使命必达！」
「真的吗？」李小姐眼里并没有因此燃起一线希望，新郎看了掏出手帕拭汗，似乎更加内疚难过了。
「做得到，请放心，」我推了花莳谦一把，两人双双来个日式的毕恭毕敬一鞠躬。
图：玫瑰/花聆的花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