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麽事吗?」抓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可见我握力之大。
「没啊，就是想打电话问问姐姐好不好，毕竟姐姐很久没有回家了，家里的人都很担心你呢。」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参杂着几分戏谑。
三年来，姜东贤从来没有打电话问候过我，此时却忽然跨海关照?傻人都知道他另有企图。
其实不只是姜东贤没有过任何问候，这麽多个日子以来最关心我的大概只剩下妈妈一人了，其余的亲戚朋友全都像死了一般杳无音讯。
「你想要甚麽就直接说，不用这样，我们不是亲姊弟，你的性格我也大抵摸透，惺惺作态反而让我看扁你。」
姜东贤虽说是我的弟弟，我也曾经想要将他看成亲弟弟一样照顾，奈何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愿将我视作姊姊，那麽我也不必再顾虑半分。
他在电话的另一头低哼了几声，「回国继承家业。」
闻言，我相当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
那个一直设法从我手中抢夺继承权的小人居然请我回家接手公司?我并不懂他的用意，短时间内也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呦，你不是一直看着吗?怎麽?放弃了?」
「你觉得我有可能这麽容易拱手让给你吗?我可不像你。」
我当然懂他的意思是甚麽，他总是能针对我的痛处加以掏挖，深至白骨。
三年前的我无力反驳，三年後的我却早已穿盔戴甲，或许他会以为我会对这一席话感到无力，但他越是打击我，我就越替他感到可悲。
他必须靠这种方式才能使人倒下吗?
「是啊，你不像我，所以公司就给你继承吧，当年我就说过了，我自愿将继承权转移给你，现在要我回去岂不是自打脸?」
「爸收回我的继承权了!」
我一怔，不知该作出甚麽回应。
为甚麽?这麽突然的不选择姜东贤为继承人了?妈妈的每通电话中一再强调父亲认为姜东贤不适合作为公司掌权人，却从来没有将继承权收回。
妈妈也时常劝我回继承家业，即便我一再婉拒，但她却始终不放弃。
到底其中的原因是甚麽?
「是吗?」我恢复了正常的神情，「你又惹他生气了吧?」
「他亲自在董事会上宣布，除非你回国继承家业，否则继承权会移转到堂叔手上。」
姜家分为两派，一派当初以堂叔和我为主，另一派则以姜东贤为主。
若继承权交还给堂叔，堂叔背後势力不小，现在的姜东贤根本无力抵抗，也就等於姜东贤无法使出小手段已夺得大位。
但若是继承权落於我身上，姜东贤还有一线希望能再度发挥他的本能，逼我下台。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傻子?
「所以呢?」我反问道。
「所以你要回家继承啊!这个公司是爸一手建造的，即便是交给堂叔，那也是交给亲戚，终究让人不放心。」
「我看不放心的人是你吧?」
赖瑞走到我的面前，脸上尽是狐疑，视线向下，我的裤子被点点颜料给占据，另一手拿着美加大赛的二次修改草图。
「我想堂叔是个很好的人选，你该好好向他学习，就这样了。」语毕，我不给他任何继续对话的机会，抢先结束通话。
「姜瑛?」赖瑞不懂我在和谁讲话、讲着甚麽，但就从他的表情就能足够说明他有多担心。
「没事，就一个家里的人。」
我欲迈步，赖瑞却挡在我面前，好看的双眸此时却紧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微微发毛。
「赖瑞?」我不懂他为何这样看向我，但就从我的表情就能足够说明我有多害怕、害怕他看穿那个被掩埋的我。
「你为甚麽就是甚麽都不肯跟我说?姜瑛，我有这麽不值得你信任吗?我不知道你刚刚的对话是在说甚麽，可是我从你的口气和表情就能知道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跟你说吗?这件事能说吗?你能懂吗?你能帮我挡住所有明枪暗箭吗?
我从来都不喜欢跟你说，因为你无法体会，你也无法帮助我甚麽，既然你无法从深渊里拉起我，那我倒不如陷入一个人的泥沼。
「真的没有甚麽，不过就是一些亲戚又打电话来关照我是不是有交男朋友、甚麽时候回家，他们总是这样，闲暇饭後的打发罢了。」
他不断地看着我，直到他发现真的无法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任何端倪才作罢。
「姜瑛，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对吧?」
我微微一愣，随後勾起嘴角，「当然。好啦别多想了，我们走吧。」
一个人的荆棘，总好过两个人的勒索，因为只需要一个人疼，这是我唯一能保护他的方式。
※※※
『你为甚麽这样对她?她不过就是一个甚麽都没有的女孩!』对方朝向我吼道，不带任何感情。
我颤抖着双手在他面前搧了自己一掌又一掌，『是我的错!我的错!』
几乎是声嘶力竭，嗓音之中仍带哭腔，此刻他眼中的泪水也随着我断断续续的话语夺眶而出。
『我错就错在，这麽相信你，更大的错误就是我太坚强!让你认为我甚麽都有!』
『姜瑛，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之间经得起考验，但没想到这个考验沉重到我再也扛不起。』
『如果你那麽喜欢那个姓郭的，你就去找他吧!』
我瞪大的双眼正告诉着眼前人我对於他的话有多麽不可置信。
『你不要我了。』我几乎是很肯定的做出结论。
『是你不要我了，是你不要这段感情了。反正，我想我有该守护的人了。』
我知道他所意指。
语毕，对方便抬脚离开我的视线。
他去找他口中那"该守护的人"了，我再也不能在他怀抱中安心飞翔了。
......
我猛地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蒙蒙的天花板，外头的天色依旧被黑暗吞噬，床边的闹钟才指向凌晨三点。
是恶梦，又做恶梦了。
起身离开床榻，我坐回桌子面前，我一直很喜欢白色，它给了我一定的放松，是它陪我走过每一个惊醒的夜晚。
桌边的高脚杯里残留着我尚未饮完的红酒，我细细观察着杯身的所有光泽和反射，果真是出自名匠之手，剔透的恰到好处。
紫红的液体滑过喉咙，我望向窗外，城市在休息，但偶尔来往的人们却依旧尽兴着自己的人生，他们用他们应该休息的时间来享受青春。
这也是一种对时间负责的方式吧?我想。
他们从来不蹉跎青春，他们拿着自己的时间去踏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拥抱过每一个孤单的怀抱，陷入每一段只值几个小时的爱情，即便待晨曦到来，床铺依旧会变冷，相伴的人依旧会散去，狂欢的酒吧依旧会回归宁静，但至少他们懂得甚麽能取悦自己，懂得利用时钟的每一小格去畅游在自己想要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