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果子烤好了。其他人低头看着被摆在中间的果子，没有香味飘出，色泽黑绿，隐约散发出幽幽晶绿，看着就很诡异。
一片静默。
「如此样子，十分……」欧阳少恭接触到对面风晴雪期待的目光，掩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微微抽动，艰难地吐出：「与众不同。」
风晴雪立刻眉开眼笑，招呼道：「大家都吃～呐，我先拿一个。」她知道，在人界有个习惯，主人家拿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招呼、不先吃，那其他人就不会开吃，所以她拿起一颗果子後就立刻咬下一口，品味着特制调味粉与果肉香气融合一起的美味，她显得十分享受。
「好吃～最喜欢这个调味香粉了！」
方兰生张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好好好好吃？……难道真是果子不可貌相？」他犹豫地看了看果子，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内心挣扎无比。
这是吃？不吃？
命运的试炼就在这里，看是怎麽选择了──
「真的非常好吃啊，饭馆里可是吃不到这种味儿的。」风晴雪已经很快地拿第二颗吃了，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啊。
「……襄铃不吃，看起来好可怕……」襄铃瞄了又瞄，最後还是打退堂鼓不吃了，妖兽的直觉告诉她，不可吃、不可吃。
红玉默然片刻，下定决心：「妹妹做的，我自然……是要嚐嚐。」
「嗯……那，我们就都先嚐一颗看看吧。」古曙面上倒没什麽变化，那副淡定的模样让坐在他旁边的百里屠苏看了，内心更加佩服二师父了。
然後，古曙、百里屠苏、红玉、方兰生及欧阳少恭极有默契地一同各自拿起果子，咬下一口──
「……」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这时候阿翔从一旁树上飞了下来，凑近果子嗅了嗅，忽地一声惊叫，振翅扑簌扑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怎麽样？」风晴雪眨巴着眼望向他们。
「……」这次欧阳少恭难以违心说话了。
红玉艰难地把果肉吞下，「妹妹好本事……姐姐从未、从未吃到过这样的食物……」
「这……这调味粉究竟是用、用什麽做的？」方兰生双手捂住嘴巴，硬是把果肉吞下去，不让吐出来。
风晴雪歪了歪头，沉吟道：「我想想，有～好多虫子的眼睛、触手、粪便，嗯……还有我家乡的一种绿泥，放在一块儿捣，然後──」
「别！别说了！」方兰生听到此脸都绿了，赶紧出声阻止她再说下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可不能在这时候失了形象狂吐啊──他还要面子的！
襄铃眼睛水雾泛起，「呜，好吓人，襄铃害怕……屠苏哥哥，你快点把吃下去的吐掉，会生病的！」
「……」百里屠苏嘴巴微动、喉结滚了下，不管内心作何感想，总之他面不改色地把那一口果肉吞下去了。
从这样的反应看来，他也是个有风度又不失体贴的好男儿。
只不过是平时都隐藏在那副冰冷淡漠的表象下，不轻易流露出来，不被人觉察。
「呵……」正当其他人因风晴雪特制的黑暗果子料理而内心澎湃着，古曙倒是从容地又吃下第二口，似乎那味道特别奇怪的果子在他的味觉之下，并没有那麽难以下咽。
「……二师父？」百里屠苏诧异地侧头看过去。
「阿曙哥哥你、你怎麽还吃……那麽恐怖的……」襄铃捂着嘴巴，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古曙唇角微勾，眼底流露出他人无法解读的情绪，「习惯了。」
「习惯？」方兰生挠头，「难不成、你还吃过像这种……咳，这种类似的东西？」
古曙抬眼，朝方兰生轻轻颔首，心情颇是愉悦又带一丝怅然地说：「今日倒是勾起了一些回忆呀……我以前也曾旅行过，起初是自己一个人，後来有一天夜晚在郊外碰到了一对少年姑娘，当时他们正准备烤肉吃，我便也加入了他们……兰生，刚才看你和襄铃烤果子的样子，就让我想起了他们。」
方兰生对上古曙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嘴巴微张，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该不会……也是男的烤，女的、呃……手艺不怎麽样吧？」说到最後一句时声量刻意压低。
不过在场众人耳力都很好，没有漏听他那句话，襄铃哼地瞪了他一眼。
古曙轻笑，「是啊～那姑娘手艺不怎麽好，简单的烤肉都能烤焦，所以那顿餐最後还是少年烤给我们吃。过了那一夜，我就和他们结伴同行，之後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只要露宿就都是他负责三餐的。」
「我说、你以前一起旅行的那个同伴，手艺这麽好，该不会也跟我一样是被逼的吧……」方兰生突然对那不认识的陌生少年产生同病相怜的情绪。
古曙摇摇头，「这倒不是，做菜算是他的兴趣吧，他自己琢磨的……对了，他总是这麽说──」
『作为一个偃师，怎麽能不会烧菜？』
他学着少年轻快自得的语气，恍惚中好似看到少年就在自己的眼前，笑得一脸得意，骄傲的挺直胸膛，丝毫不觉得堂堂大男人会烧菜丢脸。
他脸上笑意温柔，眸中隐含一点泪光，一时之间令人不想去打扰沉浸在回忆中的他，而他也没察觉当说出那句话时，欧阳少恭眼中泛起一丝波澜，这份异样在被人察觉前就迅速抹去。
「至於……我适才说的『习惯』，则是我有位朋友，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习得了剑术、修得了法术，也会造偃甲──尤其偃甲是他最为擅长的，可如他那般厉害的人也会有不足的地方，就是做菜这些了。」古曙想起那人热衷研究烹饪，但每每拿出来的都是黑暗料理，就忍不住莞尔一笑。「好好的生鲜蔬菜鱼肉等等食材，经过他的手都能变成一道又一道挑战人生的料理，我每次都会想这世上大抵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做出这般的菜色来……想不到今日竟是碰到第二个人了！」
「虽然口味奇特，可对身体并无害处，习惯味道的话，倒也能下口。」
方兰生脸色微变，「我、我可能永远都习惯不了……」也最好不要习惯，那太糟罪了！
「襄铃绝对、绝对不吃！」襄铃也赶紧摇摇头，拒绝。
见他俩如临大敌的模样，而百里屠苏、红玉和欧阳少恭虽未言语，眼神中却也隐约透露一丝拒绝，古曙就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後向风晴雪道：「晴雪，这些果子就我和你一起分着吃吧？你调出来的配方独特，大家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接受，你别介意。」
风晴雪摆手，看着一点都不难过，想得开，很是豁达：「我不介意的，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嘛～而且有阿曙哥捧场，我就很开心啦，谢谢阿曙哥！」
古曙含笑摇头，眼眸微敛，轻声道：「是我该道谢才对，多亏这次的旅行，想起好多怀念的事……谢谢。」
百里屠苏眼神专注盯着古曙的侧脸，那流露出来的怀念又隐含一丝伤感的神情令他动容，在火光的映衬下，精致俊雅的脸蛋愈发柔和好看，他突然心生一股念头，并且不打算掐灭──
他愿为二师父去做一件事。
一件……极有可能令二师父开心的事。
他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