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應天王朝之咒妃 (生死情深) — 5 - 君前不共酒

正文 應天王朝之咒妃 (生死情深) — 5 - 君前不共酒

当男晋来通告时,应天王昱族正沐浴完毕,一如既往不假仆侍之手,迳自拭乾高挑的身躯,拧梳滑顺而黑亮、不逊於众妃的长发。

「哦,是吗?」他俊美的面容一向带着疏离,此时略显好奇,「颜卿从不戏言,凡事也巨细弥遗,新妃身子真有这麽差?」

身後王侍阳得虽年仅十六,精锐的脑子是天朝宫上下属一属二的,甚得昱族喜爱。

「小的不敢猜测,但祭王府的下人之间流传,是九妃母亲也有同样体质,二十岁生下小九妃便咽气了。」

昱族微微一笑,语气清冷,「九表舅王一向是众王中最喜欢装神弄鬼的,把这样一个女儿给我,又是什麽意思?」

阳得没有回话,皇上问话时,多半是在自言自语,虽然对他像是无话不谈,其实从没透露半分真正的心思。说起装神弄鬼‥‥九王之中能斗过应九祭王的,也只有皇上了。

昱族伸手,阳得欲递上手中枣红色的御袍,原本是今晚贵临要穿的,手下迟疑了一下。

「没关系,朕理应去问候一下。」

阳得头皮有些发麻,他听说的是九妃早先‥‥呃,魂都差些没了,皇上怎麽也不避避晦气?

昱族从容地自行穿整,仅唤阳得取来王饰,没有戴上首次贵临新妃时不可或缺的金麟冠,而是较为淡素的明珠手练。

「将朕新得的宝球打点一下,朕要送给新妃。」

「是。」鸢国新贡上、举世难见的宝球吗?虽然有些意外,阳得手脚俐落地办妥。

昱族挥退手下,仅带着阳得便徐徐往後宫前进,阳得一路示意众女晋男晋不必宣到,随着皇上踏入九妃居。

守在九妃居外的两名侍卫、四名女晋没有预警便见到天王,大吃一惊,全部屈膝落地,被阳得截去呼声。

「别打搅娘娘,在外头好好守着,不许任何人惊扰皇上。」说完背着门负手而立,像守门的石狮子。

昱族无声迈入,房内静得连呼息都听不见,虽然仅有一盏烛在床边莹着微光,他锐利的眼睛准确掌握高床上纤细的身形,脚步一顿,迎上一对空灵的双眼。

「皇上?」厌儿轻呼,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他上前扶她,没有立刻应声,松了手後就坐在床沿精锐地打量她。

他所看见的显然让他不甚满意,她低下眉。

皇上为何还是来了?不惯接近男人使她对他的手劲和近在咫尺的气息满怀抗拒,也涌起罕有的心慌。

在大婚时她罩着盖头,仍清楚见到他,与王国中广为流传的画像相当接近,只是更为亮眼迫人。不过那是外表,不是气质。他的气质‥‥非常冷漠。

她的好奇也只有这麽多了。整场大礼冗长累人,她极尽精力顶着一身的华丽,全心只求不要昏厥在地。

如果她有心让爹难看,只要随自己不堪的身子崩塌便行了。但她‥‥连这点心思都没有。

她没有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想去看的人。

如果说她真有所求,那便是自由身,无名地存在,独自活她无谓的人生。

她苦笑,要说这是无求,倒不如说是难上加难的无理强求吧?她已是後宫中人了。

「爱妃心思飘渺,朕开始觉得自己不存在了。」

低沈的男声唤回她,厌儿有些惊异地抬眼,皇上的语气暗含捉狭,这是‥‥应天王朝以沈稳务实着称的天王吗?

不问世事,却不能不见,明明她从不去注意众人的闲谈,也极尽所能避开爹和他周遭的权势斗争,眼中仍无故塞满了一堆她不想去见的事。

她深吸口气,轻声答道:「妾身怠慢,请皇上恕罪。」

他扬眉,「爱妃体虚,已受苦甚多,何罪之有?」

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静默。

这贵如神的天王‥‥到底想要如何?就算气她大婚之夜无法受他贵临,也不必亲自来探究竟。她不过众妃之一,算得什麽?

啊‥‥是了,爹。一切都和爹脱不了关系。

她在心中叹息,终於轻道:「大婚之夜,不行礼便是大不吉,带病之身,晦了龙体更是大不敬,怎会无罪呢?」

昱族浓眉半扬,心里响起警钟——这一缕轻烟般的女娃儿,反应不同寻常女子,先是神游在外,现又铿锵有理地正言请罪,若不是才刚昏死过去,几乎要让他以为她不将他放在眼里,玩着什麽把戏。

或者‥‥她是想要推开他?

她身子不行,无意亲近,情由可原,但他直觉事情没有那麽简单。

让他几乎感到不安的,是隐隐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那股淡漠吗?还是那双大眼中透视一切的清明?

如果不是自知从不真正形色於外,他会怀疑这女娃儿将他摸了透,学个半分。

名为他召入封妃,其实是九表舅王主动献亲,素知这祭王如鬼般邪魅,他不动声色收了,心中对这新妃自是深戒。

祭王之女,特意进宫,现在竟要推开他吗?这是什麽把戏?

他倒要看看,她游戏能撑多久。

他起身俯视她,她又低垂长睫,雪白的肌肤散着凉意,好似没有体温。

这样的身子,又能撑多久呢?

他眯起眼,沈声道:「若爱妃长病不起,久久不能行王妃受临之仪,便是大罪!听到了吗?」

她没有抬眼,喃道:「妾身遵旨。」

「阳得。」

王侍立刻出现,端着一只宝盒。

「宝物稀奇,虽不致有何神效,至少可以把玩尽兴,你收了吧。」

她顿了顿,昱族扬起眉,等着瞧她是否会推拒。

「谢皇上。」她喃道。

这女娃儿倒还识得大体,进退有据。祭王教养出来的,还大方送上门,当然不会简单。他真想知道,她究竟学成多麽深幽诡毒的底子?

王深眸暗闪,与阳得如来时般无声离去。厌儿怔忡了许久,才被匆匆进房的小樱唤回神。

「小姐!」小樱仍抚着胸,「皇上居然不声不响就来了,小的我一回来见到皇侍守在房外,差点没吓破胆!您、您还好吧?」虽然吾非令她不准回房,她还是放不下心跑回来了。

厌儿仅轻轻点头,只觉浑身虚脱,好似刚打了一仗。

才第一次面对皇上,便如同对阵一只黑豹,对方可以又快又狠地突击,却似乎按兵不动,让她无所适从。

因为爹的关系,皇上必然对她深怀戒意,这是她逃不掉的棋局。

她是爹的棋,便是皇上的敌。她苦笑,爹说要看她在宫中如何,好像自信她能撑上些时日,这是太看得起她吧?

「小姐,您真的‥‥真的回来了?」

她看向小樱,女娃儿满脸的担忧,让她心暖了暖。

「让你挂怀了,对不起。」

小樱睁大了眼,「小姐!您怎麽能对小的道歉!是小的我没把您照顾好‥‥」稚气的大眼中涌起泪,在圆圆嫩嫩的面颊淌了下来,晶莹透彻。

厌儿心中似被什麽敲了重重一记。

这小娃儿,为她哭泣吗?

她的生死,素来不由她,也不放在心上。她自己尚且不上心,又有谁该为她挂念?

不会是爹,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朋友一个也说不上。

这个只是爹雇来服侍她的小婢,成天面对无言无语、面无表情的主子,会敬重或惧怕都很正常,但‥‥为她担心受怕?

厌儿喉中发紧,咽了口气才说:「没的事,生死由命,我的命就是这样,你不要放到心里去。再说,生‥‥也不一定就比死强。」

「您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小樱用力摇头,「您的命很珍贵、很珍贵的!」

珍贵‥‥

厌儿思绪有些飘渺,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

娘的命不值什麽,走了後无人再敢提起,彷佛从未存在过。

她身边的人消失了,也是同样无声无息、无迹无痕的命运。

她唯一的价值,便是当爹的棋子,但爹要如何用她,她毫无头绪。

就因为她是王亲之身,小樱便认为她珍贵吗?

在她眼中,小樱的命要珍贵得多。成日忙碌,什麽都做,也似乎什麽都能做。

反观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路也走不上几步,凡事漠不关心,心绪百无聊赖,有口气、没口气地数着日子。

想来‥‥比一只活得有劲的虫子还不如。

「您放心,不但有我,还有吾非,我们拚了命也会保住您的!」

厌儿凝住,眼中暗含晦色,没有接口。小樱恳切地说:「多亏吾非给小的灵药,才把您救回!」

厌儿仍未答话,小樱有些踌躇:「小的也不知该如何,只有先喂药再说,您‥‥您觉得身子怎样?」

「没事,」厌儿终於开口,「你去帮我拿些吃的来吧。」

小樱睁大眼,小姐有胃口了?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她跳起身来,「哎呀!我怎麽这麽不利索,连吃的也没弄上来!您不晓得多久没进食了,我马上送来!」

咚咚咚跑走了,厌儿才叹口气。能看到那双大眼亮起来,好像终於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待会她无论如何也要咽下几口。

从小到大没能保过谁,连吾非的手‥‥不,她不愿去想。那不是她保不保的问题,是爹想如何去玩。

吾非拿什麽药救了她,是吗?她无法就这样接受。吾非是什麽样的人她心知肚明,现在的吾非‥‥现在的吾非‥‥

她不愿去想那个人,总让她心中压上一块推不开的沈石。现下她想保住的,只有那跟她一样身不由己的女娃儿。

怎麽样‥‥才能让那天真烂漫又无比认真的孩子,不会跟着她被玩掉?

有爹的天罗地网,吾非的居心叵测,现在又加上皇上对她的满怀敌意‥‥

她的新生活,方才起步便已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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