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眼前这个男人喜欢她啊。
尹烟蓦地抬头，格外认真凝望他无比挣扎的表情，心中沉了沉。
她明明知道，所以更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
许在皙说会等她，等待期限是凤凰花开的毕业日子，不是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耐心，而是他不愿意承诺虚无缥缈的事。
太过就是一种负担。
然而，他不知道，光是说出喜欢这件事，於尹烟来说就是份重量。
她不愿意给他太多太多期望，甚至隐隐祈求能快到毕业时分，给他个拥抱表示友好，结束这份喜欢，在六月的别离季节。
七
因为抵达场地的时间尚早，此时陆陆续续有他校的参与者驼着厚重行李到达。
许多人忙着靠墙喘气，没人注意角落的小场景。
许在皙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
直想戳戳身旁钟摆一般的孩子，他真怕那颗小小脑袋像野柳的女王头，咚地就滚了，看得好笑又心惊胆战。
尽管早就知道尹烟特别能睡，每次率先喊通宵做报告，都是第一个没撑过子夜便阵亡；每次附和通宵过节，依然第一个游戏没一半便昏迷。
记忆犹新是去年的国外教育旅行，说好了最後一晚打牌到天亮，她照样撒手不管、缩成一球睡得香，完全不顾及是在学长房间。
他三心二意地回忆着她当时的睡脸、仍必须担心她现在脑袋的安危。打盹得纯熟香甜的女生手一个失力，干训发放的识别证和简章啪地落地，惊醒梦中人。
「呃、咦。」
声音困倦浓浓，七分惊吓、三分迷茫，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地。
她咕哝着一赏贪欢真是不容易，身边的许在皙正弯身要帮她捡拾一片狼藉，面前却是突然伸来一只陌生的手。
她怔愣地看眼前陌生的男生拾起散落一地的资料，他的手骨节分明，很是修长漂亮，鞋子是很好辨识的武士鞋，身形微倾且近在咫尺，清新的香气乾净清冽。
「啊、谢谢。」
尹烟伸出冻得有些僵硬、无法动弹的手，狼狈地接过男生递过的纸张，仰首讨好地笑笑，清澈又恬淡。
是故作从容的淡薄，许在皙看着却有些明白，她的欣赏与喜欢都仅仅留在表面，永远不会更多。
尹烟确实自豪是外貌协会，熟识的人才会了解，因为她将感情切割得很清楚，绝对不深交。
男生略略点头，顺势倚着三步外的墙。修长精瘦的身材没有被多余的羽绒外套包覆，仅是搭着军绿色的铺棉飞行外套，黑色的围脖随意搭着，事不关己地戴上耳机，隔绝等待时候的嘈杂。
尹烟收回打量的闪亮目光，却没发现男生在她撤去小心翼翼的视线後，悄悄抿嘴，隐去似有若无的笑意。似深趣似嘲讽。
「长得真帅。」
许在皙默了，她用这种「这鱼真新鲜」的奇葩语气，听来也是让人醉了。
他亲爱的小学妹脑子就是这麽神，眼光独到是一回事，反应超群最让人忍俊不禁。她的语调没有奉承亦没有恶意，就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冷静得有些刻意、有些残忍。
「你就不能换个诚恳的语气？」他哭笑不得，心中却是隐隐松口气。
「哎、我就是天外飞来一笔个大道理，顾不得语气。」
他失笑，没听过这种敷衍解释的。「说来听听看，参透什麽大道理。」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懂了。」她扬了两条浓淡合宜的眉毛，嘴角的弧度狡黠又孩子脾气，小酒窝闪了闪。
「……你真是三句不离本科，语资班的国文任科老师有你就人生圆满了。」
「过奖。」
……一点也听不出你谦虚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