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首日,文珏与梅长苏共乘一车抵达。
尔後,所有的时间里文珏几乎都和静妃待在一块儿,就连萧景琰请来梅长苏时,她也碰巧在场,於一旁泡茶。
萧景琰进帐,後边还跟着梅长苏,「参见母妃。」
文珏起身,也向萧景琰和梅长苏行了礼,「参见靖王殿下、苏先生。」
就在此时,前头的静妃一脸期待地看着来人,也就是梅长苏。
萧景琰接口道:「这位,就是我经常跟母亲提起的苏先生。」
梅长苏颔首、下跪、问安,「草民苏哲,参见静妃娘娘。」
然而,静妃看了入神,忘记请他起身,直到萧景琰开口:「母亲?」。
忽地,帐中这微妙的气氛不言而喻。
「免礼。」难得静妃显得慌张,毕竟见着他的来到,缓了口气,「苏先生一路辛苦,请坐。」
四人各自落座,文珏的位置还是离静妃近了一些。
尔後,开始了所谓的寒暄,在这段时间里,静妃对於梅长苏的偏袒毫不掩饰,一旁的文珏听的都心惊肉颤,深怕一个失色就会引起萧景琰的猜忌。
直到静妃提议要让下人送上紫姜茶。
「先生为景琰如此尽力⋯⋯」静妃缓缓起身,一旁的文珏赶紧上前搀扶,而帐中的他们也跟着起身,静妃道:「我敬先生一杯茶吧。」
紫姜茶端到,所有人皆以起身,梅长苏行礼,「怎敢劳烦娘娘亲自斟茶。」
静妃没接话,自顾自地倒着茶,萧景琰看的疑惑,文珏则是满腹紧张。
一个失手,静妃把杯中的茶水全都撒在了梅长苏的衣袖上,「唉呀,先生烫到没有?」
却是藉机撩起了他的衣袖,那颗属於林殊的小痣早已无影无踪,不管静妃将梅长苏的手臂如何翻来覆去还是遍寻不着。
静妃的眼中终於露出落寞,梅长苏轻声道:「不碍事,娘娘不用担心。」
这让上前来的萧景琰更加疑惑了。
「母亲,你今日是不是有些疲累,要不歇息吧,我和苏先生改日再来。」
静妃没搭理萧景琰,「我看先生面色透白、气促不均,病势应与缠绵了许久,我倒还略通医道,先生如果不介意,可否让我切一切脉。」
此话一出,可真是要急死文珏了,她想上前阻止又没有立场,不上前阻止又怕出大事!
「母亲,苏先生身边已经有名医了,就不必⋯⋯」虽然萧景琰先开了口,却让静妃一个打断,「我只是切切脉又不扎针行药,有什麽打紧的,但凡医者都希望多见识几个病例,还请先生勿怪。」
就在梅长苏百般挣扎下还是输在了静妃的盈盈关切,一个请字,梅长苏不得不上前。
两人落座,梅长苏伸出手与静妃把脉,文珏与萧景琰盘坐在侧。
这短短的时间内,静妃从不慌不乱、有所讶异、不敢置信、连连颤抖,道最後竟是泪如雨下,全都藏不住了。
见状,梅长苏把手臂从静妃的指尖撤走,而静妃也终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往後走了几步。
身後的萧景琰依然不明所以,「母亲怎麽了?」
「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语调哀戚,静妃问道:「景琰,今天你可曾向你的父皇请安?」
「我⋯⋯」萧景琰语塞,「我和父皇一上午都在一起啊。」
「那午後呢?」
「还没去过。」
「那你去吧,向你父皇请个安。」
「父皇不是在午睡吗?」
「午睡也要去!」没转身的静妃忽然激动,「就在那里,等他醒来。」
原本萧景琰还想开口说点什麽,但是文珏伸手拉他的衣袖,对他摇头。
他叹了口气,那股闷还是没忍住,「母亲是想让我出去,是嘛?」
「快去吧!」静妃加重了语气,这次,终於把萧景琰遣出帐中了。
萧景琰走後,静妃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瘫软了身子,吓了文珏好大一跳,赶紧上前扶住。
文珏转头,与梅长苏对上眼,都是无奈。
梅长苏道:「娘娘,您别哭了,再哭又有什麽用呢。」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忍了这麽些年,突然就忍不住了,不知你的爹娘看到你这个样子⋯⋯」
静妃的话说不完,因为心实在太疼了。
那头的他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静姨,我挺好的,就是身子比常人弱了些,不觉得有什麽。」
「火寒之毒,为天下奇毒之首,要想清理它,又何止脱一层皮那麽简单。」静妃着急地问着梅长苏:「为你拔毒的那位医者,可有说过什麽吗?」
只见梅长苏又是那般微笑,「他说我底子好,不会有大碍的。」
然而,却总是骗不了人,包括文珏、包括静妃。
「怎麽可能没事,挫骨削皮拔的毒,你要遭多少的罪,你的爹娘要是知道你受了这麽大的苦,这心都要疼死啊!」
静妃的激动换来了梅长苏的默然,一旁的文珏听着眼泪早已不听使唤,这麽多年了,能够为他心疼的除了林帅与晋阳长公主,就只有静妃娘娘了。
「小殊,你以前长的那麽像你的父亲。」静妃抚上梅长苏赢弱的手,尽是心疼,梅长苏接着道:「虽然我的容貌全变了,可我依然是林家的儿子,我一定要还林家一个清白。」
这头的他目光坚定,而静妃却突然驳斥道:「不、不,你什麽都不要管了,听见了吗?」梅长苏讶异地望着静妃,她道:「好好养着,京里的事我来办,你相信我,我一定办的成。」
「不行。」梅长苏一口拒绝,「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无论如何您都不该拦着我。」
静妃担心的不知如何劝说,梅长苏抚上她握着自己的手:「静姨,如果您真想为了我好,千万不要告诉景琰我是谁、文珏是谁,我们离成功只差一步了,我有分寸的,文珏也会在我身边照顾我的。」
静妃不知如何拒绝也不知如何答应,退了身子,这头的梅长苏急了,「静姨,你会答应我的,是吗?」
话後,梅长苏退出了帐中,静妃的眼泪还是没能止住,文珏拿了手帕轻轻的擦拭着。
「孩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当萧景琰再次进帐时,静妃的情绪已平静了许多,文珏依然礼貌行礼。
静妃知道,萧景琰是不可能这麽不了了之的。
「母亲就没有什麽话想要跟我说的吗?」
静妃叹口气,「你能不问吗?」
「为人子者,看见母亲如此烦恼岂能不问。」
萧景琰的口气十分坚硬,站在静妃身边的文珏看出了她的为难,开口道:「靖王殿下请放心,娘娘的烦恼与当下并无干系,更与苏先生无关。」
「如同文姑娘所说,刚刚我会如此,只是因为见到苏先生时勾起了一些我久远的往事,忍不住有些伤感。」
萧景琰又问:「久远?」
「是,非常久远。」静妃恢复以往的无恙,「远再你出生之前,更远在我进宫之前,所以你是帮不上忙的。」
「苏先生不比我年长,既然如此久远又岂会是他能勾起的?」
静妃默然,缓缓转身,与文珏对上了眼。
「殿下,能勾起娘娘回忆的主要还是苏先生身上的病,是娘娘以前曾经见过的,请殿下离开後,娘娘向苏先生问了一些病症,医家问症向来已隐私为先,我虽不出帐但也退至屏风之後,娘娘会请离殿下也是考量了殿下与苏先生的关系不一般,还请殿下体谅。」
话说自此萧景琰也不想继续追究,他向静妃请了安,起身就要往帐外走,却又被静妃叫住。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别再追问苏先生,还有文姑娘。」
萧景琰瞟了文珏一眼,应道:「儿臣知道了。」
待他退出帐中,静妃促着眉,看向文珏。
「娘娘放心,殿下言出必行,定不会再追问了。」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