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棣棠绝对不是整场联谊中外表最出色的男孩子。他没怎麽打扮自己，甚至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系学会T恤和牛仔短裤就来到现场。
他走进门的那刻，场内有几秒钟的安静，我们系上精心打扮过自己的女孩都只瞥了曹棣棠一眼，便移开视线，转而跟面前的男生聊天。
只有我一人站在角落，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曹棣棠看。
「棠棠，你掉坑里了是吧？还是偷跑去天桥底下扮乞丐啊？」才刚塞给我两千块纸钞的小公关见曹棣棠这副落魄模样，陡然笑出声。
「机车半路抛锚，我刚刚在路上修完才又骑过来。不好意思，迟到了。」曹棣棠向小公关致歉後，转而又向自己系上的联谊负责人说明情况。
「什麽？你机车抛锚，那待会还可以载人吗？我们要抽钥匙，往下一个场所移动了啊！」那名负责人拔高音量惊呼，弄得在场所有女孩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可以吧。」曹棣棠无奈地笑了笑：「我不会让女孩子推车的，放心。」他从口袋里抽出机车钥匙，交给负责人。
负责人将所有男生的机车钥匙集中到纸袋里，还特意混了顺序，让女生抽取。他绕完一圈，让女孩们选完钥匙後，走到我面前，低声说：「夏美女，纸袋空了，可我留了一只钥匙给你。」他朝我眨眨眼睛，并趁无人注意时，自口袋内抽出一把钥匙，塞进我手里：「我的钥匙。」
我盯着他看：「哇，你这是作弊吧？」
「这叫『万中选一』。」负责人笑眯眯地看着我。
……哪里给人机会选了？
「这位同学，我不想推车，我今天穿高跟鞋，如果你的机车又抛锚了，我没办法为你做任何事。」一旁响起另一名同系女孩的声音，她面有难色地望向曹棣棠，用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
曹棣棠温和地笑道：「别担心，我刚刚修好了。而且就算它真的抛锚，我也不会让你跟我一起推的，我明白。」
「可是我——」女孩还想说什麽，我立刻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钥匙，而後把自己手里的钥匙交给她。
「我坐他的车吧！那车子後座难坐到炸，一不小心没弄好，脊椎会断成两截，可能只有我能驾驭。」我对女孩说。
女孩惊愕地望向我，被我的一席话弄得惴惴不安：「你……」
「我们走吧。」我拉起曹棣棠的手，直接离开现场。
「瑾盼，你这样不太好。」曹棣棠在我俩彻底离开众人视线时，低声说道。
「我怎麽不好了？」我放开他的手，转身指着他鼻子说：「我可以帮你推车，管你骑的是重机还是肯德基，开的是垃圾车还是礼仪车，一但抛锚了，我二话不说绝对帮你推去天涯海角！不怕脏、不怕累！这样的我难道不好吗？还是你比较想要刚刚那个战力不足，风一吹就飘走的女同学？我可以去帮你找她回来啊！」
「……不要生气了。」曹棣棠捉住我指着他鼻子的手，轻轻笑了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是那双无辜的水灵灵大眼睛。
「我怎麽知道你他妈的是什麽意思！」我眼睛都要喷火了。
「我们系上联谊的负责人曾和我同一堂课，我因此认识他。他跟我说过他挺喜欢你的，为了今天这场联谊，他做了不少准备。」曹棣棠试图解释：「你也许应该跟他说一声……」
我直接打断他：「我觉得他刚刚很不尊重我，也很不尊重在场的女生。他把自己的机车钥匙藏起来，专门给我。请问这样还有联谊的意思吗？他为什麽不直接约我出来就好？不敢吗？不敢直接来问我，偷偷摸摸的算什麽啊？」
曹棣棠杵在原地微张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喔。」
「喔屁啊！你那台断头车在哪里？」我把机车钥匙丢给他。
他伸手接住後愣愣地问我：「为什麽叫它『断头车』？」
「我上次回去脖子痛炸了你知道吗！曹棣棠你那台重机超不亲民！只适合自己耍帅，不适合载女生出去玩！过弯的时候我感觉像在坐失速列车！还是没附安全带的那种！我的身体已经过弯了，头还留在原地呢！」我骂咧咧地抱怨。
「对不起。」曹棣棠噗哧一声笑出来：「不会了，今天不会痛了喔！我今天骑小绵羊，跟朋友借来的。」
看着他那副傻里傻气的憨笑模样，不知为何，我内心顿时出现一道声音：松鼠到底要怎麽骑绵羊载一只野狼啊？！
事实证明，松鼠棠把那台破烂的100cc绵羊驾驭得很好。我们往下一个景点出发时，甚至还路过那个拒绝给曹棣棠载的女生与她莫名其妙的夥伴。
曹棣棠看见俩人站在路边争执，多留意了几眼，他把车停到路边，下车去查看状况。
他们那台比小绵羊还要沉很多的125cc机车抛锚了。男方不像曹棣棠会简易修理，只好要女方跟在他身後一起将车子牵去机车行维修，女方脚下踩的恨天高让她没办法走太远的路，她开始抱怨，男方则被她烦得动怒，受气的俩人於是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吵了起来。
曹棣棠笑着走向俩人，打完招呼後开始查看机车状况。
「修得好吗？」男生小声问曹棣棠。
「听声音，感觉是引擎坏了。」曹棣棠试了半天，最後说：「我椅垫下的工具没办法应付这些，我帮你打电话请机车行来牵车吧？有道路维修的号码。」
「麻烦你了。」男生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曹棣棠。
「不用，我知道前面有一间机车行，再往前走几分钟就到了。」我阻止曹棣棠掏出手机：「我们把车子牵过去就好。」说完，我卷起袖子，走向那台125，踹开立柱，直接将车子往前拖：「走吧，曹棣棠你先载她去机车行。」我用下巴往女孩的方向努了努。
曹棣棠笑着答应，而女孩此刻已愧疚到无地自容，她低下头，小声地向曹棣棠说：「刚刚真的很抱歉。」
「不要紧，我可以理解。是我也不想这样，没事的。你今天为了联谊很努力打扮了，真的很漂亮，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对吗？」认识至今，我从未见过曹棣棠发脾气，当然也没看过他对任何人态度不好。这是一则很典型的曹氏回应，却惹得女孩有些脸红。我本来还没什麽情绪，见到女孩红着脸看曹棣棠，心情却顿时变得有些烦躁。
「那个……我来就好。」被晾在一边的男生似乎是想从我手中接过125。
我於是停下脚步，把机车交给他。
曹棣棠载着女孩率先离去，留下我和他对望。
「刚刚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太没礼貌了。」我盯着男孩说：「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我能不能冒昧请问你，你是不是想追我？」
男孩满脸通红地望着我：「……对，我是有这个意思。你很漂亮，但是总给人一种距离感，我不敢亲自邀约你，於是想到透过这种方式来……来……咳……」
我点点头：「我明白。」最後决定补一句：「但我们可以当朋友就好。」
男孩苦笑了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啊。但也谢谢你这麽明白地告诉我。」他边走边问，「你心里……有人了吗？」
我不打算回应他，只是沉默地走在他身边。
男孩笑着说：「不管怎样，还是祝你们一切顺利。」
我不是哥，完全不知道该怎麽油腔滑调地接话，只好讷讷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