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你的因緣,請簽收 — 情人節-1  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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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祯的眼泪是真的。

何祯的慌乱是真的。

她自从重生以来,即便是隐藏暗恋的时候,也只是利用说话的方式跟情境,去造成他误解或错判,她对薛闵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等她从门口进来,默默打开那盒抹茶慕斯蛋糕,坐在的时候餐桌前时,她心中翻腾汹涌的慌乱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早就知道他可能会出家,因此紧揪着她的心的,并不是这个讯息。

而是他把人心往外推的那份决绝。自从她意识到薛闵谦对人心防很高时,她就一直试图不着痕迹,可终究他还是发现了,然後意料之外又不意外地拒绝了她的情思。

意料之外是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似乎也不是没有用处,至少话语之间他是在意她的心情,而且还愿意主动拥抱她、安慰她。

但不意外的是,她还是没能让他接受。

有些人误解了出家的意义,认为家庭不顺、诸事不顺、道一句看破红尘,头发一剃进了寺庙就说就出家。

可出家不是逃避责任。

事实上,出家的意义是一种奉献的精神,佛法,其实是利他的主义。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剃度,而是必须具有一定程度的修行,对佛法具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且经由师父引导与观察,才有资格被授予。

出家之後,除了时时精进自我,身上更肩负的是弘扬佛法责任,为世人解惑,与助人为怀的道义。

薛闵谦父母双亡,家中已无长辈,且无家室责任,照理说,他确实是有资格进修甚至取得出家的资格。可在他一再拒绝的当下,何祯心中涌现的,是当时问起曲千为何出家时,他决绝离开的背影。这绝对不只是为了弘道而抛却红尘。

她的眼泪不是来自自己的失败,而是对对方的不舍。

她意识到薛闵谦心中有结,让他宁愿抛却私人情爱,转而奉献自我。他对人温善,却对自己残忍。他教导他人相信情爱,却秉弃来自他人的感情。

何祯真的很讨厌这样决绝冷情的他,让她不知从何处着手,又让她心疼。她意识到掩藏在前生今世所接受的温柔底下的伤口,令她羞愧惶恐、不舍难受。

可他若固执地把心防拉高,她又要怎麽帮他?

眼泪又不可控的滴了下来,她闭上了眼,努力地缓和呼吸。不管怎麽样,还有半年,她还有机会,必须想办法,更了解他。

《甘露的回答》是一张黑白的图。背景的寺庙、佛祖、乃至於庭院内的花草、行人,都是灰白色调,只有当中相对而立的青年男女是彩色的。女子伸手指着梁,像是在说些甚麽,男子背着手,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地上女子的影子投射的是一只蜘蛛,地砖的纹路像极了蛛网纵横,而男子的影子圆滚滚的,如同蜘蛛望着心悦的甘露。

薛闵谦不得不说当他看到那张图时,心生触动。

图片的说明很简单,蛛儿在寺里遇上了状元郎,她问状元:「你可还记得16年前的在这座寺里的蜘蛛?」状元回答:「姑娘莫约是说笑吧?」

三界一般配图的文字内除了故事并没有其他资讯。

可这次他加了几个字,『佛祖的目光』。

此时薛闵谦才注意到背後的那尊大佛,半阖半开的双眼,似乎正看着那对男女。

佛像的半阖眼,精确的说法,应是二分开八分闭,开眼象徵观外、观世间,阖眼代表观内,自内省。象徵修行人以修己为目的。

还有一说,是表示慈悲,不舍六道众生受苦,因而半张眼。

图下有些评论,『佛祖的脸看着阴森森的』、『被提示看了一眼,有点毛』、『佛祖表示:「呵呵,想在我的地盘谈恋爱?」』。

也有些人提出了习知的看法。

三界对每个人的评论都按了个赞……看起来比较像『阅』。

回到图的说明,熟悉故事的内容,他当然知道蜘蛛会被甘露拒绝。可他又不禁想起了自己,拒绝了何祯。

那天之後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她看起来很正常,至少不像是失恋,可两人的关系,还是不同了。

何祯原先会拿到楼上的蛋糕,改拿到工作室,颇受好评。他与她还是会线下聊天,只不过回到了一开始谈公事的模式。何祯只在拿蛋糕到工作室的那天,传了条私人讯息给他,她说:『不让你为难了。』

薛闵谦没有回那条讯息。

他不知该怎麽回。

倘若何祯像之前那样送到楼上给他,他确实会认为这是暧昧而感到为难。可刻意地说给他听,难不成他能回「是」?倘若回答「不为难」,那岂不是又给她期望?

其实是很狡猾的一条讯息,他有些没好气地想。

他其实拿她这宛如天生的语言技巧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不得不说,这拉开的距离,让薛闵谦觉得安心了一些。

他问了三界提示的『佛祖的目光』是甚麽意思。

他说:『我在画图的时候想,佛祖在後头看着蜘蛛跟甘露说:「你还记得我吗?」甘露又回答:「不记得。」的时候,祂心里是不是想:「这傻蜘蛛啊,怎麽还执迷不悟。」』

千世:『所以看着才有些阴气森森?』

三界:『哈哈,希望佛祖别怪我。但你不觉得是吗?所以才有後来的赐婚,想让蜘蛛潘然醒悟。』

千世:『所以你觉得,蜘蛛应该在甘露回答「不记得。」的时候就应该放弃了?』

三界:『唔……难不成佛祖不是这个用意?』

千世:『应该是……但是我想,深陷在其中,很难及时发现。否则就不会是当局者迷了。』

三界:『唔,我想也是,那你呢?倘若你是蜘蛛,你会在被拒的当时就放弃吗?』

薛闵谦想了想,回答了他,『应该不会吧,毕竟我也是个普通人,有执念深重的时候。』

三界:『喔?居然用「执念」来形容?』

千世:『呵,可不正是执念?毕竟「我执」是存在於生活各处的。』

三界:『比方恨的执念?』

千世:『那是一个,还有比方爱一个人,因而吃醋,不也是我执的表现?』

三界:『确实,可爱一个人,若不会因此吃醋,那就不是爱了。即便是吃醋,只要能理智相待,不也是情趣?』

千世:『也许吧。但忌妒这件事,本身,就不是理智的,理智相待听起来有些矛盾。』

三界:『呵,说的像是你不会吃醋一样。』

有些话,对着亲近的人说不出口,可面对一个萤幕,面对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陌生人,反而能够说得出口。他觉得这样的对话,彷佛是树洞,因为心生触动,他有了倾诉的慾望。薛闵谦望着萤幕的问题很久,他最後还是回答了,『我会啊,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傻气……』

『三界』的马甲,意料之外的好用,只可惜不能打探更深入隐私的事,引起了戒心她就真功亏一篑了。何祯用三界的马甲断断续续地跟薛闵谦聊天,看着那些他不会对自己说的话,不由自主抿起一抹笑,两颊更浮现淡淡的红晕……这人怎能如此别扭?

真可爱。

好喜欢。

好喜欢。

她矜持地、心满意足地结束对话,躺在床上抱着抱枕,觉得今晚可能可以睡得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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