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公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季锌一下车就超级兴奋的冲了进去，第一个要玩的就是碰碰车。季文一看了看旁边无所事事的祁连，暗自呼了一口气：“祁连，你要去么？”
祁连呵了一声：“这么小的游乐场，无聊。”
季文一哦了一声，和季锌进去之前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那你在外面等我们一会，不要乱走啊。”
祁连非常之无语：“我是没钱了，还不至于没脑子。”
季文一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拉着季锌走了进去。
祁连坐在小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上的阳光，耳边是无数人的欢声笑语。等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后，他才抬头，季锌递给他一只粉红色的棉花糖：“叔叔，给。”祁连一言不发，也没接，直接站起来。
季文一安慰的拍了拍有些受伤的季锌，递给祁连一瓶水：“棉花糖不吃，水总得喝吧。”
祁连接过水：“你们还去哪？”
季文一紧了紧身上的背包：“锌锌说他玩够了，我们去给你买东西吧。这边正好有个挺大的商场。”
祁连嗯了一声，跟在季文一旁边。因为他的低气压，三个人一路无话。进了商场，祁连第一个去看的就是手机。他的手机早就不知道丢哪了。而手机他第一个奔向的专柜的就是苹果，也不废话，直接让导购把最新的iphone拿了出来，就准备开票了，季文一赶紧拉住他，小声在他耳边说：“大哥，我银行卡一共就剩六千了。”祁连愣了一下：“那，要个内存最小的，才五千五。”季文一忍了忍：“可是你一会还得买衣服、买鞋、还有其他要用的东西，手机预算撑死三千，不能再多了！”祁连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外星人，想当年他吃个饭就不止这个钱了啊！他深呼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对导购说：“不好意思，不用了。”然后转向小米柜台。
挑了手机后，鉴于这位大哥的特殊情况，季文一用自己的身份证号给他办了张手机卡，开了个最便宜的套餐，充了一百块钱。
祁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研究新手机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这是我第一次用安卓机，还是小米。”季文一安慰他：“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你的套餐是一个月1G的流量，100分钟的通话时间，注意别用超了，要不然挺浪费钱的。”祁连整个人看着非常的虚弱：“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穷人精打细算的生活吧。”季文一和季锌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
三个人在三楼看男装的时候倒是比较顺利，祁连本身长得就是个衣服架子，基本没什么衣服是不能穿的，如果可以，季文一真想把他试过的所有衣服都买了，可是囊中羞涩。连季锌看着穿着黑色风衣的祁连都忍不住说：“叔叔真帅。”导购员也是一个比一个的热情，疯狂推荐，最后祁连挑了三套衣服，加上各种折扣，一共两千。形容季文一刷卡的心情，大概就是痛并快乐着吧。季文一的心情也挺复杂，没想到他会在有生之年体会了一把被包养的感觉。三个人又跑到负一楼，采购了一些食材，每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挤上拥挤的公交车，回到了被祁连在心里吐槽为“贫民窟”的家。
然而季文一的事务到现在还没结束。祁连的床铺还没收拾，
家里的两个卧室其实差不多大，相对来说季锌的卧室还稍微大了一点，季文一想了想，把季锌的书桌搬到客厅，然后又和祁连一起把客厅的沙发床搬进季锌的卧室，祁连看着自己的床铺，脑子里只剩四个字：心如死灰。然后整个人瘫在沙发床上，一动不动。季锌在客厅里乖乖的写作业；季文一在厨房和食材做着战斗。太阳一点点西沉，阳光渐渐消失，宁静的夜开始降临这片大地。
祁连是被季锌推醒的。他本来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但是饥饿的肚子不允许。
季文一今晚热了热昨天剩下的鸡汤，炒了一个花菜，煮了西红柿鸡蛋汤，主食是米饭。祁连也真是饿了，看起来吃的还蛮香的。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祁连在季文一和季锌吃完饭后主动把她的碗筷收起来拿到厨房去洗。季文一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站在厨房门口：“其实我洗的习惯了。”祁连一边摆放洗干净的碗筷一边说：“今天你花了这么多钱，我再无动于衷也干不出来什么也不做的事了。季文一，”他擦干手里的水：“我们出去散散步？”
秋天的夜里，河道旁边的风有些冷了，散步的人不多。季文一看着路边的两个影子。
祁连很是直接：“你之前在H市见过我？”
季文一沉默着点了点头。
祁连又问：“喝酒的时候？”
季文一又是点头。
祁连冷笑两声：“季文一，你演技是真好。不会是为了我专门从H市跑回来吧？我家破产了，什么都没留下。要是有钱，我会差点成乞丐吗？”
季文一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沉默的湖。
祁连忍不住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我艹！那你为什么收留我？做好事？”
季文一动了动嘴唇，撇开眼后开口：“因为你的脸很好看。”
祁连听到这答案，愣了一下，嘴巴张成一个O形：“我的脸？”
季文一轻轻点头：“我颜控比较严重。”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一路沉默，没人再讲话。直到最后快到家了，祁连像是故意转移话题：“那个，季锌他爸妈呢？”
季文一看着地上灰不溜秋的草坪：“他妈妈在他刚出生就难产死了。他爸，一年前确诊尘肺病，三个月前死了。”
这天晚上祁连很晚才睡着。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他心底涌出一股股的凉意。他想起了很久没想到的事。在他大学刚毕业的那年，他做了人生第一笔公益，说是他做的也不对，只是挂了他的名字，最后和资助人合影一张而已，钱是他爸出的，策划是秘书写的。公益项目是资助尘肺病人。对于这个项目他仅剩的印象就是他曾看到的那个开胸验肺的新闻。在那个时候，他还怀着一丝热血，一直对那个秘书强调多出钱没关系，一定要帮到他们。那个时候的他，高高在上，怜悯的看着芸芸众生。现在的他，跟一个父亲死于尘肺病的五岁孩子睡在一个房间。
周日早上还睡眼朦胧的季文一非常意外的碰见了洗漱完的祁连。他看到季文一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介绍个我能干的工作吧。”
季文一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问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你之前做过什么工作？”迎接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季文一等了半天，叹了口气：“所以你之前只花钱？”
祁连撇了撇嘴：“没，我之前主要是做投资。不过和花钱也没什么区别。”
季文一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
祁连又是半天的沉默，才回答：“国际经济与贸易。”
季文一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祁连了，想了半天才开口：“我认识一个包工头，要不你去搬砖？”
祁连又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虚弱的点了点头。
季文一有点佩服的看向祁连：“我开玩笑的，你搬砖万一再受伤了，又是一笔钱。”她绞尽脑汁想了好久，突然打了个响指：“你英语应该很好吧，要不去培训机构当英语老师吧！我有个朋友在做培训机构。”
两人说做就做，当天下午季文一便带着祁连去拜访了那位朋友。祁连跟在季文一身后进了一家餐厅，以他的眼光来看，装修非常之粗糙，环境非常之差劲，然而……如果不是季文一，他连这样的餐厅都消费不起。
两个人坐在座位上等了一会，那位朋友来了。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胖子。季文一一看那个人进来，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周才，这里！”
周才也笑着走到她身边，拉起椅子坐了下去：“季文一，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啊，你又变漂亮了。”
季文一笑笑：“我看见你在朋友圈说你们机构在招英语老师，正好我这个朋友的英语还蛮好的，就想来试一下。”
周才这才看向坐在季文一身边的祁连，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才，周全的周，才华的才。”祁连也伸出手虚握了一下：“你好，我叫祁连，祁连山的祁连。”周才点了点头：“你的基本情况季文一在电话里也给我说了，虽然你没有教师资格证，但听说你的英语挺不错的，能现在说一段吗？”
祁连暗自想什么叫挺不错，他高中就在国外上的好吗？虽然这么想，面上也没表现出来，直接无比流畅的说了一段标准的伦敦腔，听的周才连连点头，当即就签下了合同。工作时间是工作日朝九晚五，主要对接的是成人英语培训。
季文一本想请周才晚上吃个饭，但周才说和别人也有约就婉拒了。季文一想了想，决定就在外面吃，就当给祁连庆祝找到新工作了。季文一回了趟家，把季锌接了出来，吃饭的地点由祁连决定。祁连想了一会，决定去附近一家评价还不错的烧烤摊吃烧烤。季锌非常的开心，季文一则有些无语：“我以为你要去什么高档餐厅吃饭，钱包都准备好了。”
祁连叹了口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三千，还吃什么高档餐厅啊。”
季文一点头，看向祁连的目光里满是欣慰：“恭喜你，掌握了穷人的必备技能：省钱。”
祁连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你现在说话没有昨天那么拘谨了？”
季文一笑了两声：“我对熟悉了的人就比较随意啦。”
三个人点了菜，坐在小摊上，这样的组合吸引了路上不少人的注意。祁连经历了近乎乞丐的生活后对这种目光已经毫不在意，季文一则向来不在意这种事情，季锌满心期待着一会要上的烧烤。祁连喝着茶，不经意的问：“季文一，你为什么不在娱乐圈继续发展了？说实话，你条件放娱乐圈也算不错的了。”
季文一刚把筷子掰开，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很是诚恳的抬头：“大哥，因为我颜控。”
听到这个答案，祁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刚想说如果他们在之前遇到过，兴许季文一的星途就不会就此中断，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变成了另一句：“那你经纪人也没逼你？”
季文一晃了晃手里的筷子：“他刚开始坑了我一把，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心里慌得很，直接举了一个酒瓶把自己头砸了。后来他就不敢让我再做这种事了，顶多就是陪酒，我酒量好，所以没遇到什么人渣。”她回忆起那段时间，真的难啊，可是说出来又是云淡风轻：“现在想想，还挺搞笑的。”
祁连用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季文一：“那你当时怎么进的圈？”
季文一干笑两声：“因为没钱。”
这时候老板带着烤串来了：“烤好咯，小心！”祁连侧开身，老板将盘子放好。三个人各自拿了一串。季锌咬了一大口烤肠：“姑姑，我爸爸给我烤的比这个还好吃！”
季文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嘛，那等你爸爸回来了，让他大展厨艺！”
季锌重重地点头，继续开心地埋头大吃。
祁连嘴里的东西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等季锌睡了，两人站在楼下，祁连抽着烟：“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他爸的事？”
季文一扯着手边的树叶：“不知道。”
祁连吐出一个烟圈：“你这样瞒着也不好。”
季文一嗯了一声：“总比他知道好。”
祁连看着她明暗交织的侧脸，下意识的问：“你爸妈呢？”
季文一把手里碎掉的叶子扔在土里：“死了。”
祁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可是这天晚上他梦见了一个人，头发很短，在迷雾中走来走去，大哭着喊爸爸妈妈。他想走到她身边，发现他们之间隔着透明的玻璃。然后，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开始融化。祁连怀着惊恐的心情醒来，天还没亮。他看了眼时间，五点。这个梦莫名让他开始心慌，直到到了公司才稍稍安定了些。
培训机构很小，加上祁连一共才五个人，老板教作文，祁连教英语，剩下三个人分别教数学、物理和化学。中间横跨小学、初中、高中。培训的第一天让祁连大涨见识，不得不服气老板的各种骚操作：说服家长给孩子报班自不必说，见过说服家长给自己报班的嘛？还扯出什么诺贝尔奖获得者研究证实家长给孩子辅导功课比老师辅导功课效率高了百分之一千倍。这种显而易见的瞎说居然还吸引了不少全职妈妈来参加这个培训机构，学习怎么给孩子辅导功课。祁连真的是服气，若是当年自己挖到这种人才，兴许就不会破产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是在目瞪口呆中度过。晚上回去的时候正好又看见季文一在教季锌英语。他在一边听了几句，实在是忍受不了季文一奇奇怪怪的发音了，把季文一推到一边，自己教季锌。季文一只能面色讪讪的到厨房端菜。她出来时正好听见祁连在教季锌一段话：
“Icheckmyair.Idon’thaveasmuchtimeasIneedtoseeeverything,butthatiswhatmakesitsospecial.”祁连读完后忍不住说：“你们老师怎么布置这么难的句子。”
季锌看了看季文一：“这个是姑姑给我写的，她说她很喜欢这句话。”
祁连抬眼看了眼季文一：“BridgetoTerabithia.”
季文一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祁连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解释道：“仙境之桥的原名。这部电影还挺少人看过的。”
季文一擦了擦手：“我很久之前看的。”
祁连之前从未遇到过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就忍不住问季文一：“你怎么看待这部电影的结局？”
“结局？大概就是很生活吧。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先来还是意外先来。”季文一摆好碗：“快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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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怎么推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