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从没想过在游戏的世界里，居然是叶可心先跟他告白的，也没想到远在他开始玩这个游戏之前，叶可心的记忆就已经在不断叠加，并未随着系统刷新而清零。
慕晨不禁有些伤感。
如果那时候他早一点告白，又或是晚一点告白，叶可心就不会因为提早来学校而出车祸身亡，从此阴阳相隔十数年。
他也不会因此在无数长夜里被寂寞吞噬，从此沉迷於和游戏里的她相见……
慕晨捡起摔落在地上的盘子，并把两片已经不能吃的法式吐司扔进厨余桶里。
「抱歉，我刚才手滑了一下，看来我们只能啃白土司了。」他盖上厨余桶，从橱柜中拿出那条刚拆封的吐司对她略带歉意地笑笑。
「那你呢？」叶可心追问。
「我怎麽样？」他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罐饮料後，就带着吐司走向客厅。
叶可心跟在他後面，契而不舍地继续说：「你是什麽时候察觉自己不断复活的？」
「记得你和我去游乐园庆生那天吗？」慕晨坐在沙发上，眼睛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叶可心在他的注视下，拿起一片吐司啃了几口，才回答：「废话，当然记得，我们後来从摩天轮一起摔下来变成肉泥。」
「技术上来说，我是从那天早上开始有记忆的，但我并不是随时都保有每次重来的记忆。」
「那非技术上来说呢？」叶可心惯性地顶嘴。
「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你知道事实後，我怕你受不了。」慕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又不是我，怎麽可以就先帮我做了决定？」叶可心眯起眼盯着他，活像黑市交易地说：「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也得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行啊，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事？」
「陪我去学校上几天课。」
慕晨高中时的愿望，就是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然後顺势在一起。
所有计画都进行得很顺利，他亲自给叶可心安排了复习进度表、做了讲义，又拜托江英爱帮忙监工。好不容易两人双双通过面试，却没想到栽在交通事故上。
而这个本来永远没有机会实现的心愿，却意外在游戏中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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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慕晨查了两人的新课表和地图，他们目前租屋处距离大学并不远，骑机车只需约十分钟的时间。现在出门的话，还能赶上早上十点的课。
「我都好久没上过课了。」他刚插好车钥匙，发动车子时，就听见後坐传来叶可心哀怨的声音：「你为什麽就这麽热爱学习嘛。」
抱怨完後，就用自己的安全帽在他安全帽上咚咚地敲着。
他轻笑一声，随即又收敛了笑意。
「如果你经历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那你就会知道了。」他异味深长地说。
「又卖关子。」她啧了一下嘴。
「扶好，要出发了。」慕晨伸出手把她的双手环在自己腰上，确认她抓紧了後，才催动油门。
路上车况良好，甚至比慕晨早前预想得更快抵达了学校。两人并肩走到通识课教室时，教室门还尚未开锁。
慕晨背靠墙面，低头看着叶可心打开手机，玩游戏玩得正火热，也就没打扰她。
他把视线转向窗外青蓝色的天空，下意识地往口袋摸索，想找包菸来抽，直到什麽也没摸着後才想起来，他最初会染上菸瘾还是因为叶可心。
当年叶可心是在他面前被一辆卡车给撞飞的，她倒卧在血泊里时，手里还紧紧捏着他给她写的情书。
之後有关她被送去医院抢救的那段记忆，像被蒙上一层黑纱似的模糊，把医生对他的评估翻成白话来讲，这是他自己的心理因素造成的选择性遗忘。
後来听当时在场的同学转述，据说他飞奔到马路中央後，就跪在地上给已经失去呼吸心跳的叶可心做了整整十五分钟的ＣＰＲ，直到救护车赶到现场，让专业人员接手後，他才停手。
只可惜就算他再多做几个小时的ＣＰＲ也没有用，叶可心伤得很重，几乎是当场死亡，之後送去医院也只是象徵性地急救一下，就被送往太平间。
得知叶可心死亡的消息後，他在家浑浑噩噩过了一年，原本考上的学校只去报到一天就办理了休学。
睁眼是地狱，闭眼也是地狱，并不是说是初恋就非得死去活来，只是结局太过仓促，导致他始终无法走出过去。
在某天偶然尝试下发现尼古丁能短暂镇定他的情绪後，他就染上了烟瘾。
「你在干嘛？」叶可心放下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打完了游戏，正盯着他翻找口袋。
「找菸。」他回答，并停止动作。
「你又不抽菸，找菸做什麽？」
「小孩子别问这麽多。」见到教授开门後，慕晨伸手在她头上乱柔一通，就走进教室。
「说的好像你很大似的。」
「如果我说其实我已经快奔四了你信不信？」
「听你在放屁。」叶可心不以为然地垫起脚尖，把他的头发也揉成一团鸟窝後，才满意地走进教室。
代码课的教授给分很松，通常花一节课简单讲解，留一堂课实作作业，不存在期中期末，只要作业有交就给学分。
叶可心把电脑开机後，在教授平板催眠的语调下只撑过十分钟，便抱着键盘睡得香甜。
一堂课节结束後，她仍未醒来。
慕晨无语地看着她安详地睡脸，到底也没忍下心去叫醒她，只是小心地把她的脸从键盘移往桌面，并帮她把这堂课的代码作业搞定。
「我讨厌回圈。」
正当他准备替她把作业上传到云端时，叶可心忽然醒了过来，看着萤幕上的一行行的代码，平静地说道。
「尤其是一不小心写错，就会变成无穷回圈，让程式不断重复执行到断电为止，很烦。」她抠着键盘上的按键说：「总觉得跟我现在的情况好像。」
慕晨刚张口想说些什麽来调节气氛，却又听见她说。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太科幻了，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活在一个虚拟世界里……如果当一个虚拟人物这麽痛苦的话，我宁愿创造我的那个程序员把我从世界删除。」
「好啦，我开玩笑的，你干嘛那个表情。」
叶可心趴在桌上自娱其乐，但慕晨却怎麽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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