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後，老姐正式赖在家里当只米虫，而我依然每天上学与打工，因为老姐在家的关系，我假日待在家的时间跟着长了。
日复一日地过，我始终踌躇着简讯的事，既是开不了口也是觉得有疙瘩。
我不时翻出那封简讯一字一句细细推敲琢磨，盯着『她』与『他』的差别，仍是觉得……老师，应该是打错字了。
虽然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还是想问个清楚，於是我鼓起勇气趁着今日中午，拿着手机走往三楼数学科办公室。
我的教室在五楼，走下两层楼梯後，直接走向尽头的数学科办公室。当我还在想怎麽开口问老师这件事时，远远地，我便看到了老师靠在护栏上，神情凝重地讲电话，整个人透出一丝冰冷。
我第一次看到，老师这麽生气的样子。
跟老师相处过的人都明白她性情温和，个性温淡似水，彷佛无论这世界再怎麽纷乱，她都能处之泰然。
过了良久，老师才挂上电话转身欲正走回办公室，恰巧与我四目相交，我清楚见到了她神情疲倦却仍堆起满脸笑容，向我走来。
而我看着那样佯装出淡然无所谓的笑容，不禁一阵心疼，为什麽老师总是那麽疲倦的样子呢？
「看来你有事找我谈吧？来会客室说吧。」
我点头，跟在老师身後一前一後走进会客室，我顺手把门带上。
「先坐一下，我泡杯茶。」
老师站在茶柜前，拿起手边的热水壶俐落又优雅地泡杯茶，顿时香气四溢，这似乎是薰衣草的味道……
「喜欢薰衣草茶吗？」老师问却仍背对我。「我都好。」我据实以答。
会客室不过五坪的空间，一组沙发、一张小桌子、一台电视还有头顶上的吊扇，如此简单的摆设，却在老师的身影入了这个空间时，变得如此不凡宜人。
「你又在发呆了吗？」
「呃？」我回神，手边多了一杯热茶，氲氤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老师含怨的目光竟多了几分怜惜，看得我心情怦然。
「看我写板书也发呆，看我倒茶也发呆，我发现你很喜欢盯着我的背影发呆哦，这代表了正面不好看吗？」
「不、不是……都很好看……」我只能愣笑，垂眸不让她看见我的心慌。
「回归正题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就是，关於这个。」於是我放下热茶，从口袋掏出手机滑开萤幕，鼓起勇气亮给她看。「我一直很想问老师，但不知道能不能问……」
老师不过是定眼一瞧，哑然失笑，「原来你有收到简讯，我还以为没传出去。那麽，你想问什麽？」
「就是……老师是不是打错了？」我问得很小心翼翼，也很胆战心惊。「这个是『他』而不是『她』吧？怎麽会是女生……这样语意不通吧……」
老师一怔，愕然地，又无奈地看着我。我是不是问得太私密又太自以为是了？欲当我想开口一笑而过，打哈哈带过这话题时，老师抢在我之前回答了。
「思婷，那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就是打错了吧，或是我多心而已……」
「那，就像你说的，我不小心打错了。」老师笑吟吟地道，手边的茶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冷凉了。
「果然是这样。」其实我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只是，为什麽这麽简单的一个『她』与『他』会让我如此纠结呢？
「你的小脸干嘛皱成一团？」老师用手背轻轻碰着我的右脸颊，短短几秒也足以让我紧张得忘了呼吸。
老师的嗓音有些低哑，像是压抑些什麽，轻缓低问，「『她』与『他』重要吗？为什麽你会在意？」
一时间，我答不上话。
老师的手很温暖也很柔滑，那份暖意从脸颊蔓延至心底，好像抚慰了心里某块地方，让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思婷……」她的呢喃竟如此诱人，彷佛我是只飞蛾，而她是烈火，差点，仅是差点就奋不顾身了。
「……什麽？」好不容易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师想问什麽？」
「我想问的……你能回答我吗？」
直视老师的双眼，这一刻，我彷佛被看穿了。这份喷薄欲出的情感，明明是如此令人心慌，而我却觉得心甘情愿。
我点头，屏息以待。
老师轻揉我的发，平声问，「你的动机是什麽？你为什麽想知道其中的差别？」
「因为我很在意。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只是老师不小心打错了，而且老师也证实了我的想法，这样就好了。」
老师收回手，目光沉了几分，苦笑，「我说什麽你都信吗？」
「因为你是老师，所以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信。」
「你的相信是因为我是『老师』，还是因为『我』？」
我沉默，低头看着茶杯里的黄色液体，低声回，「都是。你是很好的老师，我是很普通的学生，我实在不觉得自己对老师而言有什麽特别的。」
午休结束的钟声正巧响起，我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别，「老师，我先回去了。」话落，转身走向门口，欲正踏出会客室时，却冷不防被叫住。
「思婷。」
我转头，眼看老师抬手将侧发勾至耳後的那一刻，我诧异——在我看到老师左耳上的耳环时，我不敢置信。
「我跟你……是一样的。」
左耳上那银色的耳环反射窗外的光，投射到我的眼底时，灼热得让我一阵鼻酸。
「这才是我真正的回覆。」
──的确是『她』，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