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午後时分，赵芷此刻坐在咖啡厅里的吧台上，她正一边嚐着被蓝亦翎吐嘲是幼儿园品味的咖啡，一边翻阅手上刚从专卖店买下的纯法语杂志。
杂志的纸感摸起来很好，是响应环保的再生纸材质，而其内容是以时尚为主轴来编排，在不多的页面里，偶尔会穿插一些街拍摄影师的专栏。
赵芷本身是没有任何艺术性细胞，说只有小学生插画水平可能贴切点，所以对於模特儿走秀主场的戏剧性造景，以及他们身上一点都不务实的穿搭，很遗憾的，她实在看不出其中想表达的精髓。
因为性格关系，赵芷的逻辑很规则、条匡化，不同於她妹妹们的天马行空脑袋，能将衣服设计的很出彩，或是将一件原物料再创价值，虽然没有这等才能，但支持这件事，她还是能做到的。
「若不是你的长相还过得去，你这样违心的装文青翻杂志，喝咖啡，实在是太骗那些小妹妹们了。」咖啡师，康一然走到赵芷的正前方，垂眸看着眼前人的精致脸蛋，摆手道：「大骗子啊。」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支持自己的妹妹呢。」
康一然无语的抓了抓後脑勺，确实，对赵芷她就不该抱有什麽浪漫的期待。这女人笨拙的无药可救，做什麽事都一板一眼，就连关心家人的方式也是如此。
「以欣希望你能亲自到场看她的发表会，丢着机票不理，买个杂志翻翻看看算什麽女子汉大丈夫啊！」
「你这个大女人主义的。」笑着，赵芷端起咖啡啜了口。
「嗯哼，我就是啊。总之，你躲得了以欣一时，躲不了她一世的。好心相报，她下个礼拜会回国两个月，别说我不情义相挺，没事先通知你。」
毫不意外的见着赵芷瞬间骤变的神色，康一然捏了捏耳朵，继续一副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着：「我这次不会借公寓给她睡哦。」
语毕，康一然除了收到对方的眼刀外，也马上被追问了句：「为什麽？」
「这位姐姐，以欣的好姐姐。」康一然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改撑在吧台上，嫌弃赵芷的语气是完全的毫不保留：「世界上无谓最安全的地方，况且以欣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每次她回国就把人丢在我这，你有想过她其实很想念你吗？她——」
「我会汇钱给你。」
「我操！」康一然闻言直接爆气，她不管此刻是上班时间，也不在意她正处於公共场合，且还身穿得体气质的咖啡师服装，吸气，直接冲着赵芷大声嚷道：「我缺你那些钱吗？搞清楚状况赵芷，我会帮你看着以欣是出自心甘情愿！」
「那这次为何不呢？」赵芷完全明白这位友人为何动了肝火，是自己的无礼侵犯了她的真诚以待。
「我女友准备跟我同居了，你说呢？」
些微的诧异闪过心底，赵芷倒是不晓得康一然交了女友。这麽说可不是因着自己的友人毫无魅力可言，相反的，她海派的性格吸引着许多男男女女。
「原来如此，我会再想办法。」
「还想！」康一然真的会被赵芷的冥顽不灵气到吐血送医，她压着怒火，双手扳过对方已然陷入思考的脸庞，一脸行行好的道：「你休想将她留宿在除了你家之外的谁家！酒店也不许！」
「你倒是很紧张这个问题，不是说以欣已经长大了？所以我会过问她的意见。」
「——你！」
「康，你急得好像她才是你的妹妹。」
语毕，赵芷叹了口气，起身，将皮包里的纸钞拿出压在咖啡杯垫下。这回，她该将以欣安置在哪儿呢，她的靠谱朋友不少，尽管是借宿这种麻烦性质的人情，只要她开口，还是有人愿意为了得到她的「保险支票」而敞开双手。
但，问题就在於以欣的挑剔，除了康一然的住处外，她一概拒绝自己其余的安排。
看着神情正阴郁，眉头紧皱的赵芷，康一然已然将眼前人的反应看作是一种精神疾病，这麽说虽然极为失礼，但她无法理解为何这对姊妹无法共同生活在同个空间，更甚，她们彼此都不希望打扰着对方——
是连视线、呼吸，都不想产生交集的那种打扰。
本是打算放在心底的吐嘲，但对方纠结的眉宇实在让康一然想翻上白眼，直接放弃了保守策略：「我有时候在想，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赵芷笑了声，挥手走出咖啡厅。
——血缘。
当然，她与以欣可是同个娘胎出生的实打实姐妺关系呢。
叹了口气，赵芷抬指压了压眉心，走向停车场取车。因着白静宸近日开始与蓝亦翎同居的关系，赵芷开始有了实际意义的「休闲」时间。
倒不是她想埋怨白静宸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生活作息，相反，原是众人眼里的乖乖牌好学生，好同事，好榜样，现在，将自己活得如此漠世，将「本性」硬性成为「本分」的模样——
也许白静宸也想好好的笑着，努力生活着，只是每个人的眼里都透着「同理」的善意後，她反而不知道怎麽样的活法，才能达到身边人的期望。
——你是玉琦的遗憾。
如果任性的吵闹、挥霍才是每个人心理伤口的抚平剂，那麽，白静宸便顺从的半真半假演绎着，直到这种互相拉扯的痛苦成为彼此的日常後，白静宸喘口气的同时，竟也忘了原来的面貌该生何样。
於是，就沉沦吧。
驾着车，赵芷面上苦笑，看着开始积起云层的天空，她加快了车速。
到目的地时，赵芷车还未停妥，便见着了正在阳台上收起衣服已然晒乾的美丽女性。
关上车门，赵芷手上提着眼前这位女性最爱的柠檬蛋糕，在准备抬手按门铃时，对方是老远就听到了她车子的引擎声，抬头，大声朝她的方向喊着：「芷呀，我已经看到你了，我下去开门！」
咚咚咚的踏步声越来越近，门打开後，一张笑容灿烂的脸谱就这麽突然的跃进赵芷的视线里。嘴角不自禁地跟着眼前人的笑颜提起，赵芷道：「天气这麽阴凉，嘉妤，你真的很容易流汗。」
「我刚刚在劳动，劳动耶！今天才是吹什麽风吧？我们忙碌的大刑警居然有空前来拜访寒舍？」
「单纯的想你了，不行吗？」
赵芷得到了一个华丽的白眼。
不再玩闹，赵芷面色转正，对着仍是满面笑颜的陈嘉妤，浅道：「以欣要回来了，嘉妤，你......准备好了吗？」
此刻，时间大概是不走了。
陈嘉妤闭上眼，在她隔绝彼此视线的同时，赵芷手中的柠檬蛋糕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是的呀，她们的柠檬，Lemon.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あの日の苦しみさえ
そのすべてを爱してたあなたとともに
胸に残り离れない苦いレモンの匂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