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嫁妻約:彼岸花開葉相隨 — 楔子、亂墜天華 上卷

正文 天嫁妻約:彼岸花開葉相隨 — 楔子、亂墜天華 上卷

若说,彼岸是永远的眺望,忘川便是前世的牵绊;花开似血的梦幻,是叶落无期的奢盼,而那生世不可企及的缠绵,无疑是轮回里最残忍的执着。

有一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於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烂绯红,独自彼岸路。

那是自愿落入冥界,为众魂指引方向的天华──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

彼岸花开一团火红,与叶永不相见,既孤独也哀伤,彷佛酝酿着负面的情绪,轻轻吟唱着千世的无措、不幸与凄凉。

圣书《妙法莲华经》这麽记载:

天华悦眼、地摇震心,众喜观佛、眉际分辉,种种奇特,萃於一时,而散佛上及诸大众,普佛世界六种震动。

也许微风一吹,花与叶便不断随风飘落,使众生的内心宁静、欢喜……

「呵!什麽天华悦眼、地摇震心?都几千年了,真的够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独自处在幽冥黄泉中,痛苦地呢喃着:「因为您一句『天命』,我们就必须不断跌落『轮回道』投胎转世、转世投胎,生生世世无法相见,这麽久了……够了吧?」

「当……」

男子抬起了手,一双绿眼深情凝视着腕上的青黑色铃铛,唇边勾勒的那道笑意特别凄凉。

「可如您所愿,就用一千次的擦肩,换一次的相知;用一千次的相知,换一次相爱;用一千次的相爱,换一生相守,一切就如您所愿吧!」男子突然抬头向天大喊。

浑厚的嗓音,惹来幽冥空间里的魂魄们转眸,想看看是那个痴人,胆敢在这严肃的地方放肆!

奈何桥旁的鬼差们,好似已经习惯他那没来由的张狂,摇头叹道:「叶妖还真不肯死心,这都几千年了?」

虽然看起来愚痴,祂们却不得不佩服男子的坚忍,因为这河水为灵魂带来的痛苦,连那自缢为王的众神魔,都难以承受。

可,那人一待便是千年,而且从不皱眉。

「谁知道,我们鬼神又没七情六慾。」左方的鬼差耸肩道。

贵为鬼神,祂们的七情与六慾早已被根除,祂们根本无法理解,天华的守护精怪——叶妖,这麽多年来都只痴情於一人的那种感觉。

「新来的,肃静。」

守候在桥上的孟婆,冷冷地徶了两人一眼,说:「那两人之间,不是吾等可管的。」随後,她便如机械般端起汤碗,递给了一人、又一人。

千年以来,她一向如此,木然地执行这流程,甚少说话、也从不缺席。

这里是着名的三河三岔路口。

徒步奈何桥的人们形形色色,有木然、有平静、有狰狞、有恐惧,亦有半推半就、颤颤巍巍。

奈何桥前可奈何,所有无奈皆徒劳,纵然你有多麽深厚的情感、多不想忘却的记忆,饮下传闻里的这碗汤药,你都必须忘得乾乾净净,谁也逃不了!

「我、我不喝!喝了我就会忘记梅儿,可我已经跟她说好来生再见的,所以不喝!」来到孟婆身前的男魂,不想忘记今生,而大声挣扎。

「不喝可以,那就下去。」孟婆淡道,便又传唤下一个投胎的灵魂。

奈何桥上,从不缺乏这样固执的灵体,看在她眼里早已稀松平常,没什麽好讶异的。

喝下孟婆汤,了却前尘旧梦、断却前因後果,过桥头胎转世,就是这世界的铁则,没人能够打破。

投胎的人们若难舍今生的情缘,可以选择不喝,但,他们必须像那样跳入浸染着无数鲜血与屍骨的忘川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上千年才能转世投胎、寻找前世的执着。

多数的灵魂体在触碰到黑色河水时,便会打退堂鼓,因为,从没有人能够承受原神不断被撕毁的痛苦!

「阿——」

固执的灵体刚落入河就忍不住放声嘶吼,身体袭来的疼痛,就像被抽去了神经一样,难以忍受!

很快的,伴随着他们的沉没,这些声音也渐渐消逝而去。

「我……还是喝好了!有缘,来是就会见的!」

男魂早已吓得呆滞,咽了咽喉,抢下孟婆手里的汤药一口饮尽後,扔下碗,跑向往轮回台去,不敢回头再探任何一眼。

孟婆没有太多表情,回身又再舀起一碗汤药,道:「下一位。」

「听闻……」上前的新魂小心翼翼地问:「这黄泉路途有着『火照之路』的别称,可是,为什麽我走了那麽长一段路途,来到这里,却只有枯叶与残花?」

他不明白,为什麽自己走到了尽头,仍然见不着那片能够平复心神的花海,难道冥界也会遭逢变革?

孟婆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凝视着黑河中的那抹身影,语重心长地说:「执念啊……叹前世擦肩,哀今世错缘,等来世相爱……这麽多年来,皆是如此。」

或许,无尽的思念和绝望的爱情,就像是这连花也不绽放的地狱一样荒凉吧?

事实上,这本应开满绯红妖花的望川河畔,早已不知有多少年没再开过花,前来投胎的魂魄们,既不再受到红花的指引,也得不到花香的安慰,就连祂们鬼使都有几分怀念……

新魂不懂,又开口问道:「可是……」

当——

突然间,一阵阵清脆的变奏曲,响彻了漫漫幽冥间。既动听又治癒魂心的声音,立刻引起众魂们注目,连那犹如机械般行事的的鬼差,也难得抬头。

彼岸旁,不知何时来了一名身着红纱的白发女子,勾着温柔的笑容,蹲在路旁,轻抚那一朵朵枯叶残花。

「唉……」桥上的鬼差们似乎认出了她的身分,不禁摇头感叹着:「她终究还是来了。」

当!

女子手上的金铜色铃铛褶褶生辉,伴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当当作响,清脆悦耳的铃音。

有谁知道,那是承载着祂们千年宿命的枷锁?

「曼儿,你又回来了。」

河里的叶妖早已注视到这一幕,失神呢喃道:「我又得眼睁睁地见你再次落入凡尘,受苦受难,什麽也做不到了……」

她的笑颜如红纱般总令他为之痴涎!

他疯狂地想见她,可元神却被迫困在河水中,相见不得!

这千年来,他看得到她,她却看不到他,他总是这样看着最爱的她,走着在桥上,喝过一碗又一碗的忘情汤!

盼她不喝,又怕再次惹怒了天,连一丝仅存的冀望都被收回……

叶妖撇了左手的青黑色铃铛,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痛苦地说:「这些反覆的年,你成了谁的妻?与谁结了亲?当我寻见你,我又该如何?」

语落,叶妖袖手一挥,岸上的枯叶随即有了生命,不断发出翠绿的叶。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她知道,自己正在这里的方法。

「当……」

随着绿叶生长,花妖那令人着魔的赤色美眸,也跟着涌现了淡淡哀愁。

两道泪痕忽地涌出,顺着下颚,硬是在那倾城容颜上留下轨迹。

「沙华,也许当年我们不该见面的……」花妖起唇呢喃着。

她与沙华守了千年的彼岸花,却从未相见过,她们疯狂思念彼此,并且被这种心情折磨着!

终於,祂们决定违背规则,偷偷地见一次面。

那一年,天华开得格外妖艳,片片嫩叶拖着火红花朵,十分和祥。

上苍还是怪罪下来了,他们被打入轮回中,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着苦难,永远也不能在相见。

此後,每当她来到忘川时,就总是看到一片片枯委的叶儿,而她也不再盛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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