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童先生與狼 — 4

正文 童先生與狼 — 4

为了处理童母的後事,一早便驱车前往童母生前住的养老院替她整理遗物,由於童母中风了,又得了癌症,照顾起来特别费心费力,当时童家威原本希望将童母送去医院,一来有专业的医护人员随时帮忙、二来医院的看护也让他比较放心,但是童母坚持不做化疗,童胜一个人又照顾不来,只好将童母送去老人护理之家。

说也奇怪,童家威当时给童母选了一间离家近、资源也不错的养老院,却被童胜一口否决,说是他自己已经挑好了,童家威一看网上的资讯,资源确实比他选的要好上一些,但有个缺点,就是离童家威老家太远了,来回的车程起码也要两小时,童家威担心爸爸常常来回身体会受不了,两个人还为此小小吵了一架,但最後赢的还是童胜,他说他累一点没关系,童母能接受更好的照顾就值得。

童家威听爸爸这样说,顿时消气了不少,他甚至有点羡慕父母之间这样深厚的感情,有时候还会想像,自己总有一天也要娶一个老婆,两口子安安稳稳、幸福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童家威下了计程车,刚要进养老院大门,远远就看到先进门的童胜,他来不及喊他,便信步跟上,这间养老院童家威来了不少次,却不曾与童胜一起来过,童母的房间离大门很近,所以童家威也没有好好看过养老院深处的环境,他跟着童胜进去,停在柜台前,见童胜持续往前走,童家威以为他要再去看看童母生前的房间,便先向柜台办理领取遗物的手续。

完成手续、领好遗物之後,童家威走到童母的房门口,里面却已经有住人了,童胜也不在里面,童家威继续往里走,一间一间的寻找童胜,最後他在一间房里看见童胜的背影,童胜坐在某人床边,一言不发的盯着床上的人,童家威觉得奇怪,童胜从来也不曾提起,他在养老院里竟然还有其他朋友。

童家威轻手轻脚的踏入房间,床上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个男人,皮肤白皙、身材瘦弱,年龄看上去要比童胜还小一点,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了,看起来却还是意外的好看,不难想像男人以前应该是个俊秀的小夥,他双眼紧闭着,彷佛正陷入沉睡。

童家威偷偷观察童胜的表情,竟不像平时一样绷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盯着对方的脸发呆,这让童家威更好奇了,对方到底是什麽人?

「爸。」他迟疑了一下,开口唤道。

童胜没想到童家威会出现在这里,硬是被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他的眉头立刻拢起,又变回平常的那张扑克脸,他起身,往床边靠了一点,好像想藉此挡住床上的人,童胜问道:「你怎麽在这里?不用上班吗?」

童家威指了指手中的箱子:「我来领妈的东西。」接着,他的目光投向床上的男人,反问:「他是你朋友吗?以前怎麽没听你说过?」

童胜见他想瞧,不着痕迹的又用身体挡了挡,语气颇为着急:「是我以前的同事,我来看看他,他已经睡着了,不要吵到人家,先出去再说。」说着,便推着童家威往外走。

童家威见童胜反应这麽大,心里的好奇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出去前还特意回头看看男人床尾的吊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张文河。

两人离开养老院,在附近找了间店用餐,童胜告诉童家威他已经连络好葬仪社,所以童母的事情他完全不用担心,只管好好上班。

童家威知道,爸爸一个人揽下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但是他也有些不平,对着童胜那张严肃的脸,他还是小小的提出抗议:「我是妈的儿子,我也有责任,我想亲手送妈最後一程,学校那边我已经请好丧假了。」

童胜闻言立刻瞪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对你的学生就没有责任吗?身为老师就要把学生放在第一位,你要为你的身分和你学生负责任,如果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就常常请假,那你乾脆辞职好了。」

童胜的话让童家威很生气,他知道童胜以前是个尽责的好老师,也清楚身为老师得负起什麽样的责任,但是他只是想请个几天假,好好的送母亲最後一程,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童胜要反对?

童胜知道儿子不能理解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当年你外公去世的时候,你妈正在上课,接到通知之後也没有马上赶去医院,从头到尾一天假都没有请,她说那是你外公教她的,当老师要以学生为重,教育是天职,不能让任何事情耽误。」

童家威的外公也从事师职,童家威对外公的印象不多,只依稀记得外公是一个很随和、随时都笑呵呵的人,他明白童胜的弦外之音,如果童母还在的话,也不会赞同他这麽做的。

童家威最後还是妥协了,他早上照常上班,晚上去陪童胜守灵,每天都要等童胜赶他了才肯回家睡觉,这样一天一天,直到亲手把童母的骨灰坛送进塔位里,他才完全接受童母已经离开他了。

葬礼结束後,童家威送童胜回老家,看了看家里,和以前一样都没变,只是他不住这里、童母也走了,未来就剩下童胜一个人,他曾经想过把老家卖了,在他任职的高中附近买一套房,然後接童胜过去一起住,但这个想法被童胜狠狠拒绝了,童胜告诉他,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以後还要成立自己的家庭,没必要负担一个还身强体健的老头子。

童胜的个性是很不近人情的,童家威却在他的话中感受到温暖,他知道爸爸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但他还是告诉童胜一句,如果真的需要帮忙一定要说,儿子不是白生的。

童家威还想再跟童胜多聊了几句,童胜却又开口赶人了,童家威离开时没有看见,背後的童胜脸上浮出一抹浅笑,眼里满是对儿子的骄傲。

回家的途中,童家威收到一则讯息,问他要不要来吃好吃的?

因为讯息显示的是英文名字,所以童家威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点开聊天页面後,他才发现传讯息的是祁恒。

他点开编辑,把祁恒的英文名字改成中文名字,想了一想,又在名字後面加了两个表情符号,他看着表情符号忍不住偷笑,他觉得这个表情符号很像祁恒,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嘴巴也弯弯,看人的表情总是这麽温柔。

改好了名字,他回传了一个「ok」给祁恒,心里暗自觉得不可思议,祁恒怎麽总是能刚好在他肚子饿的时候出现?他想起上次的布丁和拉面,肚子忍不住又咕噜咕噜作响。

下了捷运,童家威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回家,他简直迫不及待,想看看祁恒要做什麽美食给他吃?

天已经黑了,店里开了大灯,和上次不同,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像是已经正常营业的店面一样,童家威站在门外往里头张望,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他见里面没人,一时也不敢擅自进去,只敢在门外偷看。

「在看什麽?」耳边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门上的玻璃同时反射出身後的人影,那距离极近,童家威耳朵上的寒毛都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偏偏他的耳朵又敏感得很,轻轻碰到就痒得要命,他立刻转身面对来人,右手捂住麻痒的耳朵,惊叫道:「你干嘛?」

祁恒老远就看到童家威像只松鼠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到他店外,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看什麽?他一时好奇也凑过去看,到没想过童家威的反应会那麽大,他有些好笑的给他道歉:「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会吓到你,你在外面看什麽?怎麽不进去?」

童家威还有些惊魂未定,手指搓了搓耳朵,埋怨的问:「我看你不在店里,我不敢进去,你去哪了?」

童家威不知道自己哀怨的表情有多可爱,祁恒甚至觉得他在跟自己撒娇,祁恒推开门,拉着童家威一起进去,对他笑道:「我去倒垃圾,你下次就直接进来,我不在就帮我看店,怎麽样?」

童家威坐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嘀咕道:「我又不是老板,客人问的时候我要怎麽回答?」

祁恒在吧台里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便顺势回答:「你可以跟他们说你是老板娘啊。」

童家威听见这话瞬间胀红了脸,说起话来竟然还小小的结巴:「你、你在胡说什麽?我是男的耶!」

祁恒把手洗净并擦乾,先给童家威倒了杯饮料,然後从冰箱拿出食材,对童家威的反应感到很新鲜,他笑答:「开玩笑的,你就说你是老板的朋友,老板有事出去了,让他们等一下,可以吧?」

童家威缓过神过来,觉得自己刚刚确实有点反应过度,人家也就开个玩笑,他在男校教书这麽多年,早就知道男生之间总喜欢开一些引人遐想的玩笑,就像他班上的学生,也常常对他「小威宝贝」、「小威北鼻」的叫,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的,怎麽今天反应这麽大?倒像做了什麽亏心事,怕别人抓到一样。

祁恒让童家威等一会儿,他热好松饼机之後就能给他做好吃的松饼,童家威好奇地站了起来,直往吧台里瞅,祁恒便要他直接进来备食区里看,只见祁恒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塑胶箱子,打开之後特意给童家威先瞧瞧,箱子的内容物是像面团一样的东西,但却没有一般包子、面包的面团那样紧实圆软,反而松散而不成团,面团中还有一颗一颗、像珍珠一样的东西,童家威好奇的问:「这是什麽的面团啊?」

「这叫列日松饼,制作方法和一般松饼不太一样,你待会嚐嚐看。」祁恒预热好松饼机後,用挖冰勺挖了一球起来,将面团放上松饼机,接着盖上盖子,按下计时器,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了松饼的香味,祁恒趁着松饼在烤制的期间,将准备好的水果切片摆盘,再将完成的松饼一起盛盘,一旁的童家威看到松饼被烤盘压烤出美丽的菱格状,忍不住低乎一声,接着用力的吸气,恨不得把松饼的香味都一个人独吞,祁恒知道他又馋了,便又挖了一勺冰淇淋在松饼上面,「你去坐好,我给你端出去。」

只要能吃美食,童家威什麽话都听,他点点头,屁颠屁颠的离开备食区,找了张桌子入座。

祁恒在盘子边上摆了刀叉,将松饼放在童家威面前後也一同入座。

童家威拿起刀叉,闻着松饼热腾腾的香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见祁恒没发话也不敢直接开动,但是松饼上的冰淇淋又被热气薰得都要融化了,他无意识地皱起眉头,忽然觉得嘴好痒,好想马上吃掉那块可爱的小松饼,他抬眸与祁恒对视,眼神里带着恳求和渴望,祁恒被他的小眼神逗得乐不可支,他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全部都是你的。」

童家威闻言双眼一亮,立刻低头切了一小块,沾着冰淇淋便塞进嘴里,他咀嚼几口後,忽然像是发现了什麽惊奇的东西,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一脸兴奋的喊道:「为什麽会脆脆的?你放了什麽?」

祁恒早就知道童家威肯定会喜欢,他笑着解释道:「列日松饼和一般松饼不同的地方在於,一般的松饼几乎都是使用面糊,而列日松饼则是使用面团,最特别的是,列日松饼的面团里会放珍珠糖,珍珠糖的熔点高,加热後并不会完全融化,吃松饼的时候就会有特别的口感。」

童家威一边听着祁恒解释,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一块松饼很快就要被他解决了,当他插起最後一块松饼时,塞进嘴里的动作忽然迟疑了起来,他问祁恒:「被我吃光了怎麽办?你不吃吗?」

虽然祁恒刚刚说过整盘松饼都给他,但童家威总觉得自己是在吃白食,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这都剩最後一块了才问人家,让童家威顿时懊恼起来,早知道第一口就该问祁恒吃不吃了。

祁恒原本想让童家威安心吃,反正他昨晚做了一箱的面团起来,想吃多少都有,但当他一见到童家威精采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他的内心小剧场,祁恒低笑一声,对着童家威张开嘴巴,还故意发出「啊」的声音。

童家威被他的举动搞懵了,任何人都知道,张开嘴巴发出「啊」的声音,百分之百是要被喂食的节奏,他低头看看叉子上的松饼,又抬头看看祁恒孩子气的举动,一时手足无措,手中的叉子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原以为祁恒会打退堂鼓,笑着说自己是开玩笑,没想到祁恒却像铁了心跟他耗下去一样,张开的嘴巴说不闭就不闭,童家威心里一急,手竟然自己动了,像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地把松饼喂进祁恒嘴里,在童家威眼里,一切都好像变成慢动作一样,他清楚地看着祁恒的唇接触到他刚刚碰过的叉子,缓缓地将叉子上的松饼咬进嘴里,童家威甚至连祁恒唇上残留的冰淇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愣愣地看着祁恒咀嚼着嘴里的松饼,心里不断重复提醒自己:朋友之间喂一块松饼而已,不算什麽!

祁恒发现自己很喜欢童家威发楞的样子,他抽过童家威手里的叉子,叉起一块香蕉片,递到童家威嘴边。

「我、我可以自己来。」童家威立刻捂住嘴巴,身体向後微微移动,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刚刚气氛又变了,就像之前祁恒在他手上写字的时候一样。

祁恒对他的反应也不觉得恼,叉子转了个方向便自己把香蕉吃掉,他笑道:「你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童家威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释,他总不能直接告诉祁恒,他觉得两个人刚刚那样很怪,他苦恼的瞥向祁恒,心里暗自揣测着祁恒到底是不是直男?如果是的话,那偶尔开一些小玩笑也无伤大雅,如果不是,难道祁恒是对自己有意思?

童家威觉得很头痛,他搞不懂祁恒这样三番两次的制造粉红泡泡是为了什麽?

「菜单上的东西差不多都决定了,下星期试营运。」祁恒将盘子里剩下的水果都吃完後,突然丢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哦、哦哦,那我再带我室友一起来捧场。」童家威赶紧答道。

气氛不知道为什麽莫名的凝结了,祁恒盯着童家威,忽然伸出手去擦拭他的嘴角,童家威没料到他会出手触碰自己,当场就石化了,动也不敢动,直到祁恒收回手,泰然自若地对他说:「吃完甜的记得刷牙,不然会蛀牙喔。」

童家威觉得全身都在发热,耳根子都红了,他呐呐的反驳道:「我又不是小孩。」

祁恒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起身将盘子端去清洗,童家威觉得不好意思,便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收拾的?我帮你吧!」

祁恒对他招招手,让他进来备食区,并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布丁,「我今天早上试做的,剩两个,你帮我吃掉吧。」祁恒把布丁放桌上,接着挽起袖子,开始清洗锅具和模具。

明明刚吃掉一整份松饼,但是当眼前出现布丁的时候,童家威应然觉得自己又饿了,他点点头,接过布丁,然後站在一旁边吃边看祁恒洗碗,他看着祁恒的侧脸,眼神描绘着他脸上的线条,从额头经过眉间、鼻梁、嘴唇……童家威忽然想起刚刚祁恒一口吃掉松饼的景象,忍不住又把视线放在他的唇上,他发现祁恒脸上冒出些许的胡渣,在灯光下看起来竟然好看得不得了,他又将视线向上移,停留在祁恒专注的双眼,微长的浏海垂在他的眼上,稍稍的扎到他的双眼,童家威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将祁恒眼上的浏海往一边拨开,被触碰的祁恒没多大反应,只是转头对他一笑,说了声:「谢谢。」

童家威自己倒是吓了一跳,他恨不得马上砍掉自己的手,他不敢去看祁恒,只敢低头狂吃布丁,身边的祁恒却忽然对他说了一声:「这几天辛苦你了。」

童家威不懂他指的是什麽,眼眶却立刻湿了,他低头吃着布丁,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最後甚至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嘴里的布丁都咬不了,他抽了抽鼻子,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更不敢抬头看祁恒。

祁恒洗好了碗,见他像做错事一样无助地站在一旁发抖,便进屋去取了一条新毛巾,用热水沾湿後拧乾了,也不开口,直接就披在童家威低垂的脸上。

「吃完之後嘴巴擦一擦,你妈要是知道你长那麽大了还会吃得满嘴都是,要她怎麽放心?」祁恒说。

童家威正在难受,忽然一个又沉又暖的东西罩在自己脸上,他後知後觉的发现那是热毛巾,祁恒知道他哭了,找了台阶给他下呢。

童家威拿下脸上的毛巾,抽抽噎噎的给自己擦脸,祁恒见了不禁叹了口气,以往要是有男人敢在他眼前流眼泪,肯定被他揍得更狠,但是他对童家威就是狠不下心,甚至还很喜欢他哭的样子,祁恒走到他身边,手掌抚上童家威的後脑,轻轻地拍了两下,他微微弯身,想去看童家威的脸,童家威扭了扭头硬是不肯,祁恒便又往他靠近几分,只见两个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童家威才吓得不敢轻举妄动,祁恒看着童家威哭红的眶眼,心里一动,不由得又往他靠近一点,童家威手里紧紧攒着那条已经发凉的毛巾,对着朝自己靠近的祁恒,心脏越跳越快,忽然门口传来风铃的响声,童家威才触电一般的跳开来。

「请问还有营业吗?」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探头进来,疑惑的看着两人。

「不好意思,我们目前还在准备阶段,下星期才有试营运。」祁恒整个人像没事一样,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女学生解释。

童家威这时才真的回过神来,他不敢去回想刚才的事,低声对祁恒说了声:「我先回去了。」还不等祁恒回应,童家威拿了自己的东西便落荒而逃。

祁恒嘴角噙着一抹笑,默默的把童家威使用完的毛巾洗乾净,最後将食材都收拾好,才关掉店里的最後一盏大灯。

童家威逃出店之後,一路跑上二楼,手忙脚乱的进屋,接着一个反身用力关上门,整个人贴着门边喘气。

曾子期端着马克杯从厨房出来,轻啜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童家威。

「你遇到鬼吗?」

童家威还没平复心情,上前抢过曾子期手中的杯子,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曾子期正想调侃他几句,童家威却抢先说道:「我好像变成GAY了。」

曾子期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一瞬间他慌了,心里闹得慌,但是下一秒他又挂起笑容,彷若无事般说道:「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一楼老板吧?」

童家威愣愣的点点头,坐到曾子期身边,先是放空一会儿,然後回神般对曾子期叫道:「我刚刚吃松饼吃到一半,他就突然伸手帮我抹掉我脸上的冰淇淋。」童家威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唇边,并补充道:「他还要我喂他吃松饼。」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不小心在他面前哭了。」想到自己刚才的窘境,童家威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你哭了?」曾子期蹙眉,伸手把童家威的脸扳向自己,「你怎麽了?他对你做了什麽?」

童家威的双眼还有些微的红肿,他不自在的躲开曾子期的手,垂下脸不敢看他,「他没有对我怎麽样啦,我也不知道我干嘛哭,就、就不小心的。」

曾子期对他的回答有些不满,嘴上说的却和心里想的大相迳庭,「那天一楼老板背你回来,我对他印象也不错,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去啊。」

「祁恒背我回来?」童家威诧异的问,由於他常常会陪球队练习到很晚,回家的途中好几次都不小心睡着了,却每次都能平安无事的回到家,所以当晚他虽然在祁恒车上睡着了,但是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走下车、自己走回家的,没想到他根本没醒过,还是祁恒背他回家的。

「虽然我对一楼老板印象不错啦,但我总觉得他是双面人。」曾子期说完,发现童家威正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便立刻解释道:「我不是在说他坏话喔。」

「我觉得祁恒人很好啊。」童家威不以为然的皱眉。

曾子期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童家威那护短的小样子,果然是男大不中留。

「我觉得我应该是在男校待太久了,所以被影响了。」童家威咬着手指,莫名其妙的领悟出一番道理,他像是想通了一样,对曾子期叫道:「我觉得我应该去交个女朋友了!」

曾子期一下子跟不上童家威的脑回思路,他傻眼的「蛤」了一声。

「因为我之前也有遇过,学生跑来跟我说他好像喜欢男生,但是跟男生试过之後,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最後又跑去交女朋友了。」童家威苦恼地说,「我怕我对祁恒也是错觉,我以前是铁铮铮的直男耶,交过三个女朋友耶,我怎麽可能会喜欢男人?」

「什麽叫跟男生试过?」

「就是他跑去跟男生交往看看啊,试试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男生有反应,结果他──」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曾子期忽然靠了过来,冰冷的唇覆盖在他的唇上,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直到童家威终於反应过来,惊愕的向後缩了缩,手掌用力的抹着嘴,愣愣地问了句:「你干嘛?」

曾子期泰然自若的答道:「让你试试看啊。」说完,他的身体又向童家威靠近了一点。

童家威对这个答案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的双手抵在曾子期胸膛上,阻止他再接近自己,「可是我不想跟你试啊。」

曾子期闻言嗤了一声,脸上露出狡诈的表情,「不想跟我试你还想跟谁试?一楼老板啊?」说完,他搂在童家威腰上的手,开始上上下下的给童家威挠痒,逗得童家威大笑不止。

两个人倒在一起,笑得喘不过气,曾子期躺在童家威大腿上,闭着眼睛喘着气,沉默一会儿後问道:「刚刚在楼下,你哭什麽?」

童家威知道曾子期担心他,他们俩个就像家人一样,谁不开心了、谁受伤了,都会像这样关心彼此的,就算表面上打打闹闹的,但是只要有曾子期在他身边,童家威就会觉得自己好像什麽都不怕一样。

他露出一抹浅笑,低声说:「我突然想起我妈了。」

曾子期也猜到了这个答案,童家威这个人很坚强的,以前打球打到脚断了也不见流半滴眼泪,甚至还能笑着要他在石膏上签名。

童家威从小到大也就一个弱点,就是他妈。童母在童家威高三那一年,某天上课上到一半直接昏倒在讲台上,住院住了一星期,那是曾子期第一次看到童家威在他面前哭,往後再没有了。

曾子期仰头看着童家威,说道:「你不是还有我吗?」

童家威对这句话感触特别深,曾子期说得对,没了妈妈,但是他还有爸爸、还有曾子期、还有身边许多爱他的人,他拥有好多东西。

他摸了摸曾子期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子期,谢谢你。」

曾子期先是微笑,接着立刻变了表情,坐起身来,边滑手机边道:「要谢谢我就快点去煮饭,我要饿死了。」

童家威上一秒还沉浸在感动之中,下一秒就被曾子期泼了桶冷水,他不甘愿的去给曾子期煮面。

「祁恒下星期要试营运了耶,我们要不要去捧场?」他清洗着菜叶,嘴里问着。

「可以啊,看是哪一天,我再早点回来。」

厨房里传来童家威哼歌的声音,这家伙很爱唱歌,煮饭、洗澡、健身……任何时候都能哼上几句,偏偏又难听得要命,曾子期也习惯了,他瞄了一眼厨房里童家威的背影,喊了句:「吵死了。」

童家威哼了一声,把切好的食材丢进锅中炒,嘴里哼歌的音量故意放大。耳边难听的歌声变大了,曾子期看了童家威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再多说什麽,低头继续滑手机,脸上挂着自己也不自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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