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为什麽而留，我就为什麽不走
「喏，饭後果汁。」看着将一杯粉红色果汁递给的李深，陈莓心想，这对兄弟喜好还真是一致。
「原来你刚刚去厨房制造噪音是去打果汁啊？」真贤慧。
「你是要不要喝？」李深脸很臭，他家果汁机明明超安静哪里有噪音。
陈莓接过玻璃杯，道了声谢谢，但视线还是看着李深。
李深感到些许不自在，这还是第一次被陈莓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移开目光，耳根子很热，他故作镇定的冷声道：「……你看什麽？」
「草莓牛奶跟你的形象不符，你要不要换一个喜欢？」陈莓忠心建议，毕竟面摊拿着草莓牛奶比痞子拿着草莓牛奶可怕多了。
「废话那麽多，专心喝你的果汁啦，少管我喜欢什麽。」李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後举杯一饮而尽。
陈莓喝着果汁，余光瞄到李深手上拿的那份升学资料，她停下动作，李深注意到陈莓的举动，「今天找你来是想问这个。」
说着，他把资料摊在桌上，陈莓凑过去看，原来是李深的志愿表。
而志愿表最上层的，竟然是她读的大学，只是科系从缺。
「你是Ｓ大的，我想问你Ｓ大的商学院该选哪个。」
「Ｓ大的企管很有名，但我对於要不要念企管还有疑虑，想听你的意见。」陈莓突然凑过来让他有点吓到，只能扶了扶眼镜假装自己很镇定。
问志愿这种事情，其实用Line问也可以吧？这个疑问陈莓没问出口，她觉得今天的李深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但是『哪里』，她说不上来。
抛开这点心思，陈莓把注意力拉回志愿表上，毕竟这可以说是人生大事，不能马虎。
看完李深填的志愿顺序，陈莓只有一个问题，「为什麽要填Ｓ大？」
「我记得你是读二类的吧，而且还是校一，你为什麽理组不念来念文组？」陈莓的印象中，文组一直都只有被嘴的份。
「……」李深沉默，陈莓继续说道，「文组的考试……对你来说我想不是问题，如果历史地理有问题我也可以帮你……」
「只是我一直以为你会去Ｔ大那类的，Ｓ大不是不好，Ｓ大企管确实很有名，但再怎样我都不觉得会比Ｔ大Ｃ大好，你能去更好的学校，为什麽不去？」
「……那你呢？」沉默良久後，李深终於开口，他抬头，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凝重，眉宇微微皱起来，脸上是全然的不认同和疑惑，「你当初也能去更好的大学吧？为什麽留下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怎麽变成他在质问自己，陈莓冷静的分析，「当初选Ｓ大是因为离家近，而且校名也不错，你看，学校里面还内建海，约会跟殉情都很方便……」本来还想说点笑话缓和气氛，但看到李深的表情，陈莓发现自己掰不下去了。
那是种，怎样的哀伤。
哀伤里还包裹着浓浓的不甘、怨怼、忌妒等，很多情绪交杂一起，陈莓不会形容，但李深的负面情感确实重重的冲击到她。
她从未见过这个少年这样的表情。
「再掰啊，掰不下去了吧？」李深恢复往日冷淡的神情。
「说穿了，都只是藉口。」
「你只是没有远走他乡的勇气，因为你害怕万一那家伙哪天回来了，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罢了。」
「我有哪里说错吗？」
不是没听出李深浓厚的讽刺，只是她真的无法反驳。
「……没有，你没说错。」陈莓放弃挣扎直接承认，「我确实是怕他找不到我。」
抬起头，她问，「那你呢？」
「我是为了李澈才填的Ｓ大，」
「你是为了什麽，舍理从文？」
此时的李深已经收拾好情绪，对於陈莓的提问，他也只是回望对方，神色坦然，淡淡的说了句，
「你为了什麽而留，我就为了什麽不走。」
他的话里，有弦外之音。
陈莓看着李深玄黑色瞳孔里倒映的自己，脑中那些截断的思绪猛然被接起。
她好像，懂李深所说的理由。但某部分的意识在抗拒，她不想去掀开那最後的真相，尽管所有的线索都指明是那个答案，但她拒绝承认。
有时候，假装不懂，日子会过得比较简单。
「不过事实证明你是正确的，至少他一回来，你们就勾搭上了，不是吗？」李深冷哼了声:
「这麽一想，舍弃Ｔ大填Ｓ大，算是值回票价。」
「……李深。」有些事情她不明讲不代表自己能够容忍，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陈莓的忍受也到了极限，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只要一谈到李澈就会变成一只刺蝟，但他好歹是你亲哥哥，就算他真的做错什麽，你也不需要这样处处针对。」
陈莓语音刚落，便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李澈，对方脸上藏不住的尴尬。
显然觉得尴尬的不只有李澈而已，李深也是一脸收不住的惊讶，而陈莓则是直直地望着李澈，一脸复杂。
注意到陈莓的目光从李澈出现後就再也没放到自己身上，刚才那份差点倾泄而出的什麽像被浇了桶冷水般，尤其再看到李澈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更是一肚子火。
李深撇过头，没好气地道：「你来干嘛？」
「啊？」没想到自家弟弟会向自己搭话，李澈愣是没反应过来，在看到弟弟脸更臭後才摆出一副隔壁邻居来借酱油的姿态，「抱歉抱歉，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说着便举起手中的水果，难得的不是草莓，「草莓现在刚出来还不甜，吃橘子好吗？」
「我要走了。」陈莓说着，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直接绕过两人离开，李澈见状，也马上把水果放在桌上，跟着说了句「那我也告辞了，水果你跟妈记得要吃」，也匆匆追了上去。
整个空间只剩下了李深了。
「喵～」安德烈吃饱後走到李深旁边，用头蹭他的腿，在那边绕来绕去。
那家伙，是去追陈莓的吧？
李深心想。
「……可恶。」忿忿地揍了桌子一拳，一旁的安德烈被吓到，大叫了声喵跳到沙发上。
志愿单散落一地，李深拿掉眼镜按了按山根，没去捡。
「陈莓，陈莓！」李澈跟在後头，陈莓没有回头。
「唉呀你别走那麽快。」李澈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後拉，陈莓抬头一看，只见李澈潮她一笑，「抓到你了。」
「……干嘛？有事吗？」陈莓闷闷地说，低头看着李澈抓住她的手。
「你不要生深深的气，他只是叛逆期的中二少年。」李澈安抚似的说。
「……」陈莓沉默。
「好啦，别生气了，乖喔。」李澈说着，用没有拉住她的那只手轻拍她的头，还不断的轻声说着「乖喔乖喔，别气别气」。
「……我没生气。」轻轻拨开李澈拍着她头的手，陈莓觉得有点难为情，这样好像李澈在哄她一样。
她抬眼看向李澈，对方挑眉像是在说他不信。
「我只是不喜欢那种气氛而已。」陈莓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草莓族，一遇到不顺心的就想逃。」
「就只是那样而已，我没生他的气。」
「我只是觉得当时大家都待在那里不好，才出来的。」陈莓思索了一下，补充说明，
「我把李深当自己弟弟看，不会跟他计较这个，高三压力很大，他也不容易。」陈莓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补这句，但她直觉需要跟李澈把这个讲清楚。
「嗯，我知道了。」李澈听完後点头表示理解，笑得温柔，只是眸子里有份淡淡的哀愁。
「不过他对你这样反感，你到底是对他做了什麽天地不容的事情，才落得今天这副田地？」陈莓双手环胸，帅气挑眉，以前只是隐约感觉，今天亲眼所见，要李澈解释清楚。
「这个嘛……」李澈苦笑的抓头，笑容带有几分苦涩，随後他瞟向陈莓，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这个故事有点长，反正，明天下午才有课──」他边说，边仔细观察陈莓有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丁点不悦的表情，确定没有才继续说下去，
「不如去我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如何？」
他虽然是在微笑，但陈莓感觉得出来，他其实在紧张。
当陈莓猜想李澈这番邀约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思时，李澈也在想，他觉得自己是矛盾的，有些事情不肯说出口，却又渴望被人了解。
所以当他看见陈莓点头并且说「好」时，他其实是胆怯与喜悦并存的。
「……真的要去？」
「嗯，你都开口了，我不去好像很不给你面子。」陈莓一脸认真。
「你最好会顾及到别人的面子问题啦！」这种吐槽的话李澈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有忍住。
没来由地，他就是觉得陈莓大概看出了什麽，才会用她一贯的方式来缓和他的紧张。
「欢迎光临寒舍。」李澈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莓踏进李澈租赁的套房，扑鼻而来的是单身男子的气息，陈莓打量着套房，简单的摆设，房间基本上是蓝白色调，还出乎她预料的乾净整齐，不错不错。
「这就是你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感觉挺不错的。」
「……并不是。」李澈扶额，下一秒就看到陈莓拿着手机对他的房间猛拍，甚至还朝他的方向按了下快门。
「……你在干嘛？」他觉得陈莓的行为很匪夷所思。
「传给朋友备案一下，要是你等下忍不住对我出手了，我还有证据。」陈莓淡定的说。
「喂喂，我才不是为了做那种事情才带你来我家的好吗？」李澈觉得自己光风霁月的人格受到质疑，「你摸着良心，我是那种人吗？」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我才不信。」陈莓的脸很认真，很认真的表示不信，李澈很受伤。
「而且我都有乖乖健身，身材很好。」陈莓脸不红气喘的自夸，李澈很无语。
觉得自己还是赶快转移话题的好不然会被雷死，李澈打开冰箱，「我不喝咖啡也不喝其他饮料，所以抱歉喔，没什麽好招待的。」
陈莓看着李澈手上拿着的粉红色液体，皱起眉，「就没其他的吗？」她今天在李深那里已经喝过了耶。
「草莓牛奶可以止渴又可以养颜美容，而且还很好喝。」李澈像跑到家门口的推销员极力推荐自己手中的产品，试图洗脑陈莓。
「就算我名字有『莓』，也不代表我喜欢喝草莓牛奶。」陈莓看着李澈十年如一日锺情草莓牛奶，觉得有点恶心。
「你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就好。」李澈将喝完的杯子放在桌上，朝她勾起欠打的笑。
陈莓想起以前班上同学都说李澈的笑是邪媚狂狷，她只觉得像颜面神经失调。
「所以你是要讲了没？」陈莓也将杯子放下，指出这次来李澈家的重点。
他欠她很多解释。
「啊，那个啊……」李澈抓了抓头，眼神飘移。
「我不晓得深深有没有跟你说，或是你自己有没有察觉。」
「我爸妈离婚罗，在我高一那年。」
李澈看了眼陈莓，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的说，
「对，就是在我生日那个礼拜。」
「他们正式签字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