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离开八田老家已是深夜十点以後的事。
两双脚踩在坚硬的柏油道路上，在路灯薄弱的光茫笼罩下，八田与伏见拖着两道长长的影子漫步在回八田住所的方向，一高一矮的身影几乎融入宁静的街道之中。
忍不住打了无声的呵欠。与家人道别时，八田费劲千辛万苦才从两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无尾熊弟妹的熊抱中挣脱出来，现在精疲力竭得连走路都有些虚浮。
好想睡。
八田疲惫的揉了揉眼，总觉得眼睛里面微微发热，眼皮沉重的就像随时都可能阖上。
｢要不要休息一下？｣
见他时不时揉着眼睛不看路，伏见有些看不过去的出声。巡视了四周，最後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小公园，不等人回应便迳自抓起八田的手腕，不由分说朝公园附近的休息椅笔直走去，然後强势的把对方按在椅子上，自己跟着坐在旁边歇息。
｢欸，猴子……你问心酸的吗？｣被伏见没预兆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八田忍不住发出吐槽。
伏见斜睨八田一眼，｢等你回答太麻烦了。｣说着，他不耐烦地咂了声嘴，动作不算优雅的翘起二郎腿，以双手环胸、身体往後倾倒的姿势靠上凉凉的椅背。
｢休息会再走吧。｣
｢喴，你这人关心就直说嘛，别扭什麽啊。｣
八田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但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笑意。要不是熟透眼前这喜欢拐弯抹角的家伙，换作一般人这样回他话，早就抡起拳头揍人了。
耳边再度传来响亮的咂嘴。
｢谁关心你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显然对八田的发言感到窘迫，伏见刻意别开脸，不改嘴里不饶人的性子小声反驳对方的话。
——死鸭子嘴硬。八田笑得得意，很乾脆地忽略伏见的违心之论。
明明是六月接近七月的夏季，但近日异常的天气使本该穿着轻便夏服的时节，必须套上春秋才会拿出来穿的厚外套。
冷风在空旷的街道畅通无阻吹拂，凉飕飕的冷意似嬉戏一般刮过八田毫无防备的脖子，使他忍不住缩起身子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
由於不管怎麽乔姿势打盹都觉得不舒适，八田灵机一动探向身旁正安静滑手机的伏见。
｢猿比古。｣
｢嗯？｣
伏见反射性回应八田的呼唤。来不及从手机里回神对方想干麻，视野蓦地撞进一抹影子，紧接着一股不属於自己的重量从身下强烈的欺压上来，镜片後方的眼睛近乎瞠大。
｢……｣哈？
映入眼帘的是──像只宠物犬舒服地侧躺在自己腿上的八田。
伏见的手机差点从手中脱离，摔落地面。
｢嗯！这样好睡多了！｣八田笑容满面发出满足的声音。
你当我是枕头吗？！
伏见略显吃惊，不过没多说什麽，仅仅摆出没辄的模样任凭八田枕着。
少了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八田顶着比实际年龄还稚嫩的娃娃脸，俨然和不具威胁性的小狗没两样。蓬松的小脑袋蹭在腹部，柔软的触感与安心的重量令伏见不自主地提起修长的手指，像安抚小动物那般指腹埋入八田松软的发丝之间细细搓揉。
会在这个时间点经过这儿的行人并不多。很早以前便知道这点才会选择在这歇息的伏见，心情还算不错得没向八田坏心眼提醒这里是｢公共场合｣。
他才不想让难得肯在外头主动亲昵自己的笨蛋，因为无聊的戏弄又搞到保持距离。
眼前总是热血过分的小个子脸皮有多薄又多爱好面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完全可以想见说出｢美咲，这里是公开场合，你确定要在这里晒恩爱吗？｣之後，对方的脸会有多发烫。
为何能这麽清纯呢？他始终无法弄明白八田一旦碰上女性和恋爱，便从流氓小混混转化为害羞小童贞的思路到底是怎麽建构的。
当然，他并不讨厌。许多时候捉弄这样的八田实在有趣无比。
｢美咲。｣
在手指滑过对方因为舒服而眯起的眼睛，伏见轻声唤了对方的名字，若有所思地俯视腿上那张乖巧的脸庞，脑海浮现八田母亲的身影。
｢你知道你妈已经发现我们的关系了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
声音，彷佛在耳边徘徊。
伏见忆起与八田母亲交谈的每个字句，将记忆定格在一句话上面。
——｢猿比古君，你和我们家美咲在交往对吗。｣
闭上眼。
妇人用着什麽样的表情脱口而出，伏见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溢满谴责及嫌恶的面容，而是充满包容与慈爱的笑脸。
由於接收讯息的当下太过震撼，导致现在即使想忘也忘不掉，就连被吓到全身发僵的羞耻都还残存在体内挥之不去。
竟然被一句话吓到只能发出「嗯、喔、是」三个单音节，其余都说不出来，简直丢脸丢到想掐死自己。
想到在八田母亲面前严重失态的模样，伏见恨不得现实能像打游戏一样，不满意就打开记录档，重新再来！
他绝对死也不要让八田知道，自己竟有如此窘态的时候。
八田的背脊明显颤了一下。
｢你说……啥——？！｣几乎同一时间从伏见腿上跳起，原本带有困意的倦容瞬间被无预警的震撼弹吓得彻底清醒，声音都分了岔。
｢我说，你妈发现我们的关系了。｣伏见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见对方吓到嘴巴张开、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似的夸张表情，他无语地思考是不是该说得委婉一点。只是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无奈伸出双手搭上八田僵硬的肩膀，默默把人按回椅子坐好。
｢冷静点。｣捏了捏八田的脸颊，示意对方缓和情绪。
八田傻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好阵子只能与伏见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像泄了气的气球，沮丧地瘫软在位置上。
｢啊、这样呀……果然难逃老妈的火眼金睛吗，不想让她知道还是知道了呀……｣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伏见听，八田很没元气地垮着肩膀苦笑，｢她大概对我这个儿子很失望吧，从以前就没做过半点让她值得安心的事。不去念高中，在外头做了什麽也无法跟他们解释清楚，回去还要她打电话，连谈感情也让她操心……｣说到後面，他抱着膝盖曲起身体，把脸埋入手臂里发出有点重的鼻音。
｢我这个人很失败对吧，猿比古。｣
明明想极尽可能地不让家人替自己担忧，但所做得每件事始终不如所愿。渐渐地，｢回家｣对八田而言变得不是那麽轻松简单，甚至不敢面对。
伏见垂下眼，没有吭声。打从八田说要回老家，就一直把对方的焦虑及害怕放在眼里。
不同於外表表现出的豁达随性，八田其实对一般世俗的眼光仍抱持在意。其主要原因，便是源自於家人。
因为自己的选择导致家人遭到闲言闲语。虽然八田不曾亲耳听闻，但可想而知左右邻居背地里的议论会有多难听。对於家人始终怀有愧对之心的八田，伏见多少明白。
距离附近不远处有座贩售机，伏见起身走过去替自己与八田买了饮料。因为没有平常喝惯的碳酸汽水及黑咖啡，他不是很愉快地咂嘴，选了葡萄口味的果汁替代。
｢美咲会後悔跟我认识吗？｣
将其中一罐放在八田旁边，伏见慢条斯理拉开饮料的拉环，坐到离对方更近的位置。
｢要是没有遇到我的话，美咲说不定会上高中，然後毕业做着很普通的工作，可能还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交上女朋友……啧，你还是乖乖一个人好了，看你怕女人怕得要死，真难想像会有交女朋友的一天。总之，这样的结局对於你和你的家人都好吧，也不会被无聊的家伙瞧不起。｣
那个时候，国中三年级的最後，八田为何放弃升学、放弃普通人生的理由，伏见最了解不过。
是他让八田放弃的。
怂恿对方与自己逃避｢无趣的现实｣。
尽管八田认为那是自己的选择，与他毫无半点瓜葛。但只要八田有一丝後悔，伏见认为那都是自己的罪过。要是那时没有对八田说出放弃学业的话，或许对方的压力会比现在少。
｢怎麽可能会好！｣
起先不是很懂伏见抛过来的提问。听完伏见的想法後，八田随即抬起盛怒的脸，大声驳斥：｢你这混蛋臭猴子该不会又擅自作主认为我的问题是你的错吧！或、或许会像你说得那样，可能会上高中，然後找份正常的工作，最後交个让你羡慕的女朋友，大概！嗯……可是这样的人生有什麽意思？没有大家、没有吠舞罗，更没有猿比古你呀——！｣
话刚说完，八田猛地察觉说出不得了的话，整张脸瞬间像红透的苹果抿紧唇，不敢看向一脸难以置信的伏见。
｢……｣
｢……｣
没有说话。
空气瞬息弥漫一股说不出得尴尬。
伏见重重地替自己抹了把脸，企图抚平内心被掀起的波澜，然而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得拼命抽动，笑声几乎要从嘴边溢出。
哈哈。
伏见激动得难以说话。
时间在无语的气氛中过去。
受不了这样暧昧的氛围，八田深吸口气彷佛要把自己的羞耻心全都豁出去——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抱紧自己的大腿像个缩头小乌龟，扭扭捏捏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喂……我真的不後悔认识你喔，虽然你这家伙的个性实在差劲到一个很难形容的境界，还背叛过我，然後说要给我听得懂的解释，结果给得莫名奇妙……可是啊，如果不是猿比古，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吧，毕竟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世界的人是你呀……嘛啊，不知道怎麽说啦！反、反正不许你再问我这种问题听到没！｣
八田佯装一副凶狠的模样，紧接着狠狠瞪视嘴角最终以失守做收场而笑开的伏见，同时想起几个月前某人主动邀自己出来解释的景象。
他绝对忘不了，那天为了准时赴约特地向打工的地方请了假，抱持忐忑不安又期待的心情提早到了赴约地点，结果对方回了他什麽？
——｢关於笨蛋能听得懂的解释，我想好了。｣
——｢美咲，做我的人吧。｣
鬼才做你的人勒！要老子跳槽去青衣服想都别想！
那时候，他毫不客气送了一记拇指朝下的零分以及嫌恶的臭脸，怒气冲冲掉头闪人。
一直到後来，他在走去吠舞罗的途中才迟钝地惊觉对方真正意思，只不过……
——这跟要给他的解释有啥关系？
对於脑袋不好使的八田来说，伏见异於常人的思维实在很难懂。即使答应了伏见的告白，仍无法厘清两者之间有何干系。
你以为会让我这麽问的人是谁呀？
｢美咲，你说这句话的表情实在很没说服力。｣伏见好笑地带着戏谑的口吻注视只敢露出一双大眼睛，其余半张脸通通埋入膝盖里面躲藏的八田。
｢你的脸、现在好红，明明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还清纯什麽呀。｣
｢少、少少罗嗦！这跟那个没关系好吗！｣
八田羞恼得咬牙切齿，毛都要炸起来。可惜伏见丝毫不将他的窘迫放在眼里。
｢美咲。｣
｢又干麻？｣
他兀自叫住很不情愿回应自己的八田，抬头远远眺望头顶那片空无一物的夜空。
｢你妈认同我们喔。｣
｢……｣
｢她还说以你这个儿子为傲，要你不要多想，想回家就回家。｣
｢……｣
｢所以，没什麽好担心难过，抬头挺胸吧。｣
伏见清冷的声音在八田耳边轻轻响开。原先被惹得有点火气上来的八田，瞬间被浇熄了气焰，呆愣地凝视伏见被路灯照得苍白的侧脸。慢慢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臂弯里。
肩膀在抖动。
不受控制得全身颤抖。
八田想止住却止住不了，他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将眼框周围与外套的衣袖给染湿。微弱的、趋近於零的啜泣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像是呼应憋在心中已久，正被瞬间解放的压力，停不下来。
太好了。
八田紧紧将自己圈住，彷佛把所有力气全集中在抓着臂膀的双手，很用力很用力地弄皱被手指摁住的衣布。
｢真是太好了……｣
纵然不是很懂自己心底没由来产生的｢太好了｣是指母亲认同他们这件事，又或者是家人对自己的信任。可他确实感受到某种长期压迫於胸口的沉重被一次释放开来，高兴的同时也难过得想大哭。
紧接着一抹由难过衍生而出的不甘心情愫近乎与内心的喜悦并列。
｢猿比古，我想变得更好，做到真正让身边的人感到放心的存在。｣
八田抽抽噎噎向伏见表示心里涌现的想法，由於隔着衣服说话，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却又难掩其中包覆的各种情感。高兴、歉疚、甚至不甘心产生的难过，更多更多的是隐藏在话语中的坚定。
他并不是特别爱哭的人，许多时候他的眼泪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人而流，小哭的情况或许多，但大哭一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轻易掉下眼泪，每当八田想哭的时候，便会告诫自己把眼泪呑回去。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哭出声的那一刻就像溃堤的洪水，怎样都制止不住。
啜泣声越发响亮。伏见没有阻止八田，而是陪同八田等待过度期结束。他知道对方需要适当的宣泄，才能平复内心不断膨胀翻腾的情绪。
一只手搭在八田松软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打缓慢的节奏，耐心安抚身旁这个感情总是特别丰富的小个子。
｢想变更好，就去做吧美咲。虽然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但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也不会阻止。｣
伏见依然将视线投射在远方。平板的语调虽然与往常别无两样，可八田仍敏锐地注意到伏见的语气中掺和了几分温柔。
不由得把哭得红通通又乱七八糟的脸从臂膀探出来，伏见的脸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认真的面孔不禁令他联想到「强大」的错觉，就像没有任何事可以击退对方一样。
｢美咲你在意自己的学历吗？还是在意那些瞧不起你的眼光？｣
伏见询问八田，但不等对方回答，又迳自说下去。
｢如果要我说，你根本不用在意他们。你有他们所没有的厉害之处，没必要理会那些光有学历，却只会出张嘴的没用笨蛋。」伏见坚定道，眼镜底下尽是真诚，「要是你想回去考高中堵他们的嘴，我陪你。要是他们继续找理由挖苦你，把我算进去，想比厉害就来比吧，只要我在的一天，他们就别想赢你。｣
「你的背後可是有我守着。」
不是单纯的「夥伴」理由，而是「重要的唯一」。
对伏见而言，八田美咲就是这样一位让他愿意全力付出、不能取代的存在。
｢……猿比古，你这是在间接夸耀自己很厉害吗？｣
八田用带着浓厚哭腔和鼻音的嗓音，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直勾勾注视伏见。
随後破涕为笑，拾起拳头轻轻抵在伏见的手臂上，｢不过，谢啦，你这家伙够意思。｣
「啧，这用着你说吗。」
被道谢的人半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回得理所当然。
「既然哭够了，赶紧把你那张难看的蠢脸擦一擦，该回去了。｣
「呜……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然後啊，美咲……｣
「嗯？」
八田歪了边头，见伏见唇角一勾，用力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
因为事发突然，八田下意识惊慌地怪叫一声，狼狈地摔进对方怀里。
未等八田出声怒骂，伏见的手已经抬起他的下颚，将两人的距离缩短至零。
嘴里是充斥葡萄甜腻香气的味道。
「你家那两名麻烦小鬼想必和你出门时问出答案了吧。」
伏见轻轻咬住八田红润的唇瓣，总是没什麽情绪波动的眸子，此时在八田瞪圆的眼里就像天上的星星闪烁奇异的光亮。
「到家时，可要老实告诉我，你怎麽回答你妹的问题。」
……
……这个兴趣恶劣的混蛋。
「才不告诉你哩。」
-07.-
「「妈妈！妈妈！猴子哥哥以後会娶哥哥吗？」」
「什麽？」
自八田与伏见离开後，表现不是很安分的八田小兄妹不知接错什麽神经，突然向自家母亲问了这个问题。
「为何这麽问？你们那个笨蛋大哥和猿比古君都是男的喔。」八田母亲明显错愕一阵。她不记得有和这两只小毛头提过美咲和伏见正在交往这件事，更准确地说，她也是今天才确认这个猜测，暂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想等小孩们成熟懂事点在提。
「因为哥哥说猴子哥哥以後只能跟他在一起，不能把猴子哥哥让给小萌，既然这样不就是要结婚的意思吗？」八田萌童言童语地说，不觉得哪儿不对劲。
一旁皱着眉头像在思考什麽严重问题的八田实也跟着说道：「妈妈，我在其他书上有看过外国可以同性结婚，所以不反对哥哥他们在一起。只不过，要是哥哥以後真是嫁出去的那个……猴哥要称作姐夫吗？可是哥哥又不是女的，称姐夫好像不太对……」
「……」听完两个小的回答，八田母亲的心情有股说不出的微妙。
原来是美咲和他们讲的呀。
没想到就这样跳过她这位老妈，只跟自己的弟妹坦白，看来胆子变大了。
不过，也没什麽好在意的，她想今天和伏见说的话大概也传达到笨儿子那里了，想想也算扯平。
毕竟自己从没和美咲提起她隐隐察觉的这件事。
忆起伏见认真问她难道不介意自己儿子和同性在一起的情景，八田母亲露出淡淡微笑。
即使介意也都过去式了。
早在她发觉儿子有喜欢的人，便已释然。
只要儿子过得好，身边还有个能够相互扶持的人在，对作母亲的来说已经足够了。
「小实、小萌，等过阵子你们哥哥回来再问他吧。」
「「欸──为什麽！」」
见两个小的发出不满的哀号，八田母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温柔笑道。
「因为那是他们的事呀。」
*****
──同分时刻。
「哈啾──！」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身体抖了抖。
八田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怎麽了？」同行的伏见发出关切的询问。
「没、没事，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说我坏话。」八田故作镇定摇了摇头，然而心里仍感到毛毛的，於是伸手抓了抓身旁的伏见，像个黏皮糖凑近。
希望别出什麽吓人的事情才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