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弦與奏 — 弦與奏(五)

正文 弦與奏 — 弦與奏(五)

弦与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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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时光就彷佛海沙一般,纵使手中看似握着好一大把,只要一个不注意,还是从指间流失到一粒不剩。在一行人喧腾之际,奏也结束了上午的采买行程,目前正落脚於市区的一家咖啡厅休息。

在高级的咖啡厅中,两人正愉悦的享用他们的午餐。奏点了个汉堡全餐,附带炸鱼柳条跟大杯汽水,饭後还不忘来一份巧克力圣代当甜点,简直是垃圾食物的豪华飨宴。相较之下,弦就显得含蓄多了,只有点一盘义大利面而已。

顺带一提,此时的众多家仆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跟打扰奏的吃饭心情,刻意挑离两位有些距离的地方休息,也多亏如此,奏才能吃得如此放肆。不然看到她的午餐,奏本人还没吃出健康问题,只怕女仆长就先气到脑溢血。

「大小姐,虽然难得出来你大概也不想听我碎碎念,但是吃这麽多垃圾食物实在对健康不好。」弦说,眼睁睁的看着奏把一大块油腻腻的汉堡肉送进嘴里不禁让他反胃了一下。

对此,奏用假音跟弦撒娇道:「弦弦拜托啦,这次就让人家放纵一下啦~平常在家里鬼塚小姐根本不会让我吃这些东西,就算在学校我为了装形象也不敢吃太多垃圾食物,我保证这个月只吃这一次,好不好啦~」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弦叹了口气,之後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真没想到大小姐会吃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像大小姐这样的花样少女都是担心体重问题,所以一律以沙拉度日呢。」

「阿阿,你说那个阿。」奏有点不耐烦的翻个白眼:「我是吃不胖的体质所以不担心啦,倒不如说这个特性超让我困扰的阿!拜这个该死的玩意儿所赐我现在的胸前还是关东平原阿!被笑洗衣板就算了,你知道看着那群乳牛用怜悯的眼神一边看的自己的平胸一边说什麽还会再长的感觉有多可恨吗?可憎阿,可憎阿,胸前那两坨脂肪通通给本小姐爆炸吧!」

只见奏愈说愈激动,到後面完全摆脱大小姐形象脱稿演出,只差没把桌子给掀了,吓得弦连忙往奏的嘴里塞口鱼柳条让她住嘴。

等到弦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奏给安抚下来後,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大小姐,虽然我不是女性,对这方面可能不方便发表评论,但是大小姐这种体型的女性就我所知也是有市场的,还请你不要自暴自弃。」

「给我闭嘴!你觉得会喜欢幼儿体态的男人是什麽德性?再说我以後是要往演艺圈发展耶!这身材以後是能演什麽角色?要我跟童星抢工作吗?」奏瞪了弦一眼,龇牙咧嘴的说道。再次证明了身材问题是每个女人的死穴。

弦无奈的摇摇头:「大小姐的烦恼我是知道了,也知道大小姐也做了很多努力。不过为了大小姐好我还是必须说,你看杂志广告邮购来的那些补品,其实绝大多数都是骗人的,一点功用都没有喔,大小姐还是另谋出路比较好。」

听到这边,奏表现的像是电视的影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纹风不动个十几秒,就连手中的刀叉都掉到地上。之後她的眼眶竟开始泛泪,哽噎的问:「骗人的吧...骗人的吧...弦,你应该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对吧?」看她泪眼汪汪的样子,活像刚刚知道圣诞老人不存在的儿童。

看到这边,一股罪恶感不禁涌上弦的心头,但是他还是说道:「这话是千真万确,大小姐。而且不只我跟女仆长小姐,其实馆内大概有一半的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为了避免成为更多人的笑柄,还请大小姐尽早改掉这个习惯比较好。」弦低着头,有点担心奏会承受不起这个事实。

听到这边,只见奏的脸色难看至极,先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後好像气力放尽似的,连生气的动力都没有了,整个人像是乾瘪的气球一样软绵绵的摊在桌上,像丧家之犬一样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呜咽,偶尔还能隐隐听到几句「杀了我吧」或是「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麽」等等埋怨。

「大小姐,还请你振作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的。」弦正手忙脚乱的安慰着,然而正在此时,一阵年轻女性的喧嚣旁若无人地响彻整间咖啡厅。肆无忌惮的蹂躏每个人的耳膜。虽然声音本身的确有如银铃般悦耳,但是倘若不讲求TPO的话,就算是天乐也与噪音无异。

基於好奇心,弦下意识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才刚转头,弦却在三五成群的女孩当中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那位不是结月小姐吗?」是的,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他竟然就刚好碰到昨天曾有一面之缘,跟奏一起走出校门的朋友结月。不过对方似乎没注意到这边,自顾自的继续聊天。

「在这边相遇真是奇遇呢,大小姐不去打声招呼吗?」弦问着,然而奏却只是视若无睹的坐在椅子上晃着她白皙的双腿,一边一口一口的吃着她的圣代:「我就敬谢不敏了,现在跟那种家伙搭话简直跟跳进一堆垃圾一样,除了弄臭自己之外一点好处都没有。」要不是亲耳所闻,只怕没人想的到如此恶毒的言语会从奏的樱桃小嘴中说出来。

「大小姐!」弦还打算说些什麽,只是他的声音被旁边的结月一行人穿脑的魔音给淹没了过去:「阿哈哈哈,难得的假日,不用在二阶堂那个死矮子的身边转来转去的真是让人感到身心舒畅阿。」刚说完,接着就是一群女性附和着哈哈大笑,本来欣快的笑语,此时却像一根根螺丝,硬生生钻进弦的脑海中。

不过很明显的,结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一张嘴继续口无遮拦的说下去:「你们也这麽觉得吧?那个惺惺作态的死婊子恶心的要命。明明那麽别扭,还硬要在人前装个优等生。一想到礼拜一我就要那个跟坨屎没两样的女人玩扮家家酒,我就觉得自己要起红疹了。」

「大小姐...」就算是平常敦厚的弦,此时身边也笼罩着飓风等级的低气压,双眉已经皱成一座小山丘。然而身为下仆,他还是礼貌性的看了看奏的脸色。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奏正忙着贪婪的扫荡着杯中剩余的圣代,吃到兴头上,甚至十分没有家教的舔了舔杯缘,就好像结月正在谈论跟自己毫不相关的闲杂人等似的。

「大小姐...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弦十分吃惊的问,然而奏只是不耐烦的说:「开什麽玩笑?那些家伙的声音比猪叫还难听,就连聋子都听的到好吗?」说完还作势挥了挥手,像是在告诉弦,这点破事哪有比她吃甜点重要?

眼见弦似乎还一头雾水的样子。奏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点心,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跟她『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听到这边,弦本来还愣了一下,过了半响,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说道:「的确,如果以大小姐的演技来说,这点程度的确不在话下,但是为什麽要做这麽拐弯抹角的事呢?」

此时,奏总算才享用面前那座如小山般的甜点,满足的长舒一口气後,漫不经心的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边说:「的确,以弦的情况来说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简单来说就是小圈子啦,小圈子。一般来说,女孩总是三两成群,透过攻击其他小团体来增加自己在班上的地位。而不想被欺负的就只能同流合污,加入其他的圈子保护自己...唉呀,下礼拜可能要去做美甲了。」

奏懒洋洋的说着,顺手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沾沾凝结在杯上的水雾,简单的画了示意图。明明是如此丑恶、可笑、但是又刀刀见骨的斗争,听奏的语气却像是在聊着茶余饭後的话题...不,恐怕她对那些无聊的小道消息还比较热衷一些。

「而在我们学校,因为牵扯进了老爸老妈的身分,事情变得更麻烦了。上一代的恩怨往往会牵扯到我们这一代来。」说到这里,奏不悦的咂咂舌。

说到这里,弦才终於恍然大悟:「所以说大小姐跟结月小姐假装交好,只是因为她父母经营的誓光美妆跟二阶堂企业长期保持友好关系?」「完全正确!我的弟弟真是聪明。」奏笑嘻嘻的赞许,只是弦完全笑不出来。

「大小姐,那麽你在学校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到底有几个人?」弦吞了口口水问道,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当然,一个也没有。」奏乾脆地承认,那声音直率到有些残酷。

似乎是考虑到弦的心情,奏补充说道:「不用替我感到可怜,对我来说,发自真心的跟那些垃圾为伍可悲多了。我去丢个垃圾,你也赶快吃吧,下午还要去买香水呢。」说完,奏把桌上的空碗盘整理一下,捧着餐盘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就算姊姊大人这麽说,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置若罔闻阿。」弦在心中叹息道,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是正在此时,结月一行人话锋一转,竟然把话题带到了弦身上来了。

「还有那个二阶堂家的男仆,难道你们不觉得很可悲吗?竟然要侍奉那个烂人,要是我的话还宁可去跳楼呢,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边,旁边的女性也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对阿对阿,那男的肯定每天被虐待的跟狗一样。」「说不定那个男人还乐在其中,真恶心。」

这些话弦通通听在耳里,然而他只是愣一愣後,选择采取跟奏一样的行动,就是什麽都不做,把盘中剩下的食物赶紧扫进口中。正当他吞下最後一根面条时,奏也回到了他的面前,但是像是注意到什麽似的,奏有点担心的问:「你还好吧?弦,脸色看起来不太行耶。」

「我很好,大小姐请不必担心。」弦起身鞠躬说道,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这次不忘记把眼睛给张开。看到这里,奏也没打算继续追问:「是吗?如果太累的话随时跟我说喔,你可不要勉强自己。」「是的,大小姐。」弦应答,趁奏不注意的时候,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抹掉,看来要跟她说谎还是有点勉强呢。

就这样,奏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这件事情在弦的脑海中也是船过水无痕,毕竟嘲弄他的人早就数不尽了,他没那个心力,也没那个能力一一追讨。时光飞逝,就这样一个礼拜再度过去了,那次的事件也静静的躺在弦心中的角落,不再被回想起。

又到了弦最期待的礼拜五,他依旧如平常般翘首盼望着奏的到来,而一如既往,奏也用笑容回应弦的等待,然而此时奏的样子,却只能用怵目惊心四字形容。

一身要价好几万元的名贵制服已经满是脏污跟皱摺,看起来跟长年使用的抹布没啥区别了。柔顺动人、略带香气、如一匹上好丝绸的秀发像是被暴风肆虐过似的不堪入目。被专人精心雕琢过,如宝石般耀眼夺目的指甲像是经过地震的大地,碎裂成一片片苦不堪言。然而最让弦心疼的是奏那如豆腐般光滑软嫩的脸颊,其中一侧浮现了如鲜血般刺眼的巴掌印。可是奏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委屈之色,反而志得意满,好像打了胜仗後,幸运从战场上生还的斗士。

「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弦尖叫着,赶紧从随身物品中拿出急救包替奏疗伤,然而奏只是压低声音说:「我等一下再跟你说。」虽然弦此时心急如焚,但奏既然这样下令,他也只是默默地跟在奏後面,一边用随身物品整理奏的仪容。等到两人上了回家的列车,奏四处张望,确定周遭没有熟人後,冷冷的说:「没什麽,只是结月那个小婊子被我处理掉了。」

在这个礼拜,奏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得给结月难看。早上到学校,她的桌上就爬满了不堪入目的恶毒谩骂跟一束菊花;班上同学都在窃窃私语,谣传着她为了父亲的事业跟客户发生关系;上体育课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体育服已经事先被人浸泡过屎尿,臭不可闻。

「今天,那个白痴终於受不了我的挑衅对我动粗了,真是可笑。霸凌这种事因为很难处理,学校根本就不想管,但是肢体冲突却是非管不可。只要我回去跟老爸求情一下,那老头为了家族颜面一定会对校方施压,到时候那个傻子一定会被退学!真是活该阿,你就抱着那个污点度过你的学生生涯吧!」一边说着,她的脸庞也像恶魔般狰狞的扭曲着,肩膀也因为激动而不断地抖动着。如果不是因为这边是公共场所,她可能会当场奸笑起来。

「可是你明明说不介意的!」弦因为过於惊讶,这句话显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是奏还是回应了。

「啊?我的确是怎麽样都无所谓,但是那群浑蛋嘲笑的人------是你啊!」说到这边,奏那美丽的杏眼瞪的老大,那眼眸内如汪洋般的恶意奔腾而出,让人难以想像这竟然是来自於一个女国中生。身体内充斥的愤怒让她不断地颤抖着。指尖因为握拳用力过度而显得有些发白。

「我其实隐隐约约也知道,馆内的那些人对你也不好,但是再怎麽样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你作对,你知道为什麽吗?因为他们很清楚,万一跟你闹翻,那麽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绝望啊!」奏说着,明明是个清秀的少女,然而此时却感觉像是出匣的野兽,随时准备好要把经过的受害者撕成碎片。然而就算是濒临失控边缘,奏还是相当程度的压抑自己的情感表现,因此现在车上除了弦之外,竟没人注意到奏的异样。

奏的话似乎还没说完,此时弦却打断了奏的话语------用一个耳光。虽然打得并不大力,但是却极为响亮,刹那间车上所有的乘客都对两人行了注目礼:「大小姐,我只不过是个下人,如果可以让你爬上高处,就算被无数人践踏在脚底我也甘之如饴。但是如果大小姐的双手却因为我沾上污渍,那就本末倒置了,还请你认清这一点。」

挨了这一巴掌,奏像是没电的机器人般动也不动,彷佛连眨眼都忘记了。就这样,她维持了当时挨打时脸歪一边的姿势长达十几分钟,等到电车到站了。她才如同行屍走肉般站了起来,双瞳空洞得像是黑洞,将一切的希望吞噬殆尽。等到她一回家,立刻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任凭全馆的人怎麽呼喊都不见回应。虽然大概是错觉,只是据女仆回报,在她冲进房间的前一秒,似乎看到奏的眼角有些反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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