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子陶陶 — 京都几载欢喜(1)

正文 君子陶陶 — 京都几载欢喜(1)

玉门关向西,乃属掖洲地,近十万大军后方驻地。

铎朝西北边疆戎狄猖獗,多方势力混杂,形成波云诡谲之局。

有人之地便生是非,有是非便免不了百姓受苦。驻守军队虽多年来护着此地百姓安稳,却迟迟拿不下戎狄诸国。

新皇登基,权臣更替。

即立擢皇帝心腹一派,傅国公二世子,傅以渐,当时仅任樊家军一名都尉统领,代持符掌军印。

官居副将,多得是人不服。在京都尚是高门世子,但此处是何地。战场上茹毛饮血不为过,战场之下风霜雨雪亦不算稀奇。

然全军上下,谁也未料。这新来的副将军一旦上了战场,厮杀之时俨然活阎王。

欺辱百姓者,杀之;犯我疆土者,杀之;乱我军纪者,杀之。

不留情,也容不得一丝心软。

硬生生得,领军杀至关外。

其后,这位傅姓将军亲自练兵,练就一支身着黑铠,高骑黑驹的百人军队。

圣上亲赐名,铁甲军。

此支小百人军队,在被敌军围营之际,力挽狂澜,冲进敌后方,斩下敌首,亦是此军,令游牧鹰氐一族,甘愿俯首认臣。

鹰氐少主与傅以渐相识,应该是在一场鸿门宴上。

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外戎各族罕见得抱成团,誓与兵犯关口的铎朝西北军一较高下。

战书下前,挑衅一般宴请铎朝军将。请辞曰,战事一旦生起,必将生灵涂炭,何不坐下,把酒言和。

帐篷内,部落族长,境外王,个个雄踞一席。无主事者,客即为尊。

傅将军身后只余一侍卫,身佩一剑,落于主位。

鹰氐少主羌无雁同家父位于左起第三席,离得尚且不远。

气氛严肃,但凡身处此中人,皆屏息凝神,唯恐一个拿捏不好,便被全而攻之,成众矢之的。

而最可能会被针对之人,反倒一脸镇定。脸孔年轻,周身却是稳若古潭深涧。

非笑面虎,也非骄傲气盛,只把酒缓言。

谈多军和解,论两地驻军之所。字字坚决,有理有据。

羌无雁无心军事,却异常肯定,与此类文武兼具之人为敌,实在是蠢。

随后而来的多场战役,证实他所言不虚。

那一场敌营围困铎朝军队,反被奇军突袭脱困而出的战事,更是震撼外戎。

鹰氐一派密联铎朝军队,愿意助力,但求一个全族安然无恙。

羌无雁负责两方接洽,自然与傅以渐打过不少交道。

知此人善用兵,会施计,一身功夫。什么都好,但太过完美便令人心生顾忌,一个没有软肋的人太恐怖。

犹记战事正酣,被打得节节败退的一戎狄部落心态崩溃,便乔装一伙人探入掖洲管辖下的小镇,趁着夜深人憩,四处放火烧杀。不大的小镇,短短半个时辰,火光烧亮了半边天,半个镇一片血腥味。这不是杀,是屠。

掖洲赶来的军队活捉了那拨偷袭戎人,未及严刑拷打,个个皆服药自尽。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是想屠杀铎朝百姓以泄多日战败之恨,着实心窄狠厉。

便是那次,羌无雁首次见识到了傅以渐的冷血强势。

派遣铁甲军绕后同鹰氐部落汇合后,斩断敌方退路。前方直接大军压境,调用了预备军队,一招不管不顾的釜底抽薪,正面强攻。

骑兵开路,后方弓弩手皆是箭头浸油,烧成火燎赤红,三箭齐发。射程远的强弩更是直逼敌营,力透敌人腹背。前后不过三日,漫天火光便以彼之道还之彼方。

敌营死伤惨烈,才醒悟铎朝军倾力一搏,踏平整个营地也不过尔尔。求降书一封接一封,送至军帐,却是未展开便化为灰烬。

玄黑铠甲冷硬,比上不年轻将军面容沉默似死潭。看也未看一眼那封封求降书,目光定定落在军事图上,木碳勾画方圆之地,一北一南锁死,东为高山深涧,西为荒蛮戈壁,无人生还。造出了一个入地无门,入天无路的死局。

大火,军队自南而欺近,见戎狄便斩,见军营便烧。生生将部落残留的千百余孽逼入绝路。

西北风大,旷野更是一片呼啸。顺着肃风狂号,厮杀声尖锐,震得整个山野生畜绝了声。

战歇,羌无雁随铁甲军归营,途径那片千人尸地,血色溶于岩石,触目尽是僵死的躯体。

随行的一士兵道,傅将军有令,不得埋尸,不得立冢,要这滥屠我铎朝无辜百姓的蛮人曝尸荒野,遭野兽撕咬,历风雨欺凌,以偿还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

狠。没有命门的人,心狠,更是令人生惧。

可羌无雁服这样的人。身为一国之将,若护不了百姓,保不了疆土,简直枉为将。更何况在如此地境,存有一份心慈手软,便是离地狱更近一步。

一年又半,算是亲眼见证铎朝一位将领,率兵覆灭一个又一个部落族群,直至边境战火殆尽,铎朝军队入驻各个关口。

如今西北域已是改头换面,除却鹰氐部落生活之地临近高山雪域,独居一方,其余番外地皆镇守铎朝军队,关口大开,两头互通有无,人烟也渐渐兴旺。

鹰氐自康顺三年起便向铎朝称臣纳贡。那年军事告捷,班师回朝,鹰氐少主随傅将军回京都拜见铎朝帝王,朝堂之上,他也再次亲眼一睹,这位铁血将军手接军符,满心戎马意,一身峥嵘骨。

康顺六年,羌无雁再度入京都,算是驾轻就熟,一小支队,随身下属一人。

自打离了为他专门准备的宴席,羌无雁再未见过傅以渐,傅国公府不见人归,定都将军门前更是鲜少见战马。他不得不带着下属出门游街,打发时间。

赶上这儿花朝节,好不热闹。

处处人挤人,说话声儿紧贴着耳廓而过,稍微一个不注意,就被踩上一脚。这时,再好的功夫也躲不过去。

羌无雁倒觉得挺新鲜,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碰上卖狗的一圈人也纯粹是巧合。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塞外才有的犬种。

本意是诱了那狗贩来府,到时候大门一关,还愁问不出底细嘛。没成想,一会武的姑娘截了道,挡了路。

事闹得大,差点伤着人,甚而引来事务繁忙的傅将军。

他喜出望外,欲凑过去叙旧,却见好友面带些微杀意,藏得深,可他亲睹好友战场厮杀多年,哪能瞧不出。

傅将军护着一小姑娘,先是仔细打量一番身前姑娘,才去注意他们。

羌无雁收剑,心中暗道,果然在你心中,没有任何比得上你朝百姓啊。

两位小姐被护送上马车,狗贩子也抓了。羌无雁再次打开话匣子,一通话道尽,只得来几个“嗯”,“我会查”。

羌无雁不解,“好友,你别当作不认识我啊。”

傅以渐侧头睨他一眼,摆手示意身后人牵来一马。

“诶,等等。”羌无雁急拦住他,“我还有事儿同你说,宫里那位皇帝宣我后日进宫,你跟我一道呗。”

傅以渐没拒绝,只说,后日来府上找他。

两人正分道而行时,羌无雁突然出声喊住他,“傅遇致,快些把这里的事儿结了吧,我等你鹰氐狩猎会上一较高下。”

傅以渐人已上马,头未回,却还是罕见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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