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宁来不及喘气,劈头就说,「你快快听一下一则新闻传送。」家宁将新闻报导大声播出来,「台北市新生南路三段今天晚间惊传坠楼,一名五十岁的李姓男子不慎从住家四楼阳台摔落,一路砸穿二楼的遮雨棚、一楼商家的屋顶。坠楼男子当场大量出血、意识模糊,在送往台大医院途中失去呼吸心跳,目前还在急救中。」家宁又说,「唉呦,这是你家巷子阿,你千万路过别睁大眼,以免又犯上晕血的毛病,别怕,我马上过来陪你。」
这不只是一则新闻,佳玲在家宁打电话来之前已经亲眼目睹了这件意外现场,果然一片怵目惊心,加上事故现场遗留下来令人作呕的血水腥味,堵住佳玲的喉咙,勉强爬上四楼、回到住所的她,差点晕了过去,马上往厕所的马桶扑了上去,晚餐加宵夜都呕了出来。吐完瘫躺在床上,心里搅动着不安,回想起父亲生病住院的那会儿,因为父亲生的是肝病,时不时会吐血,地板上、厕所的马桶都会染上血渍,所以佳玲一看到血就会联想到死亡、悲伤、不幸等消极的过去,父亲死的那一刻,佳玲没有哭,反倒是下葬完才是眼泪的起点,每时每刻都可以掉下眼泪,流也流不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是眼泪乾了,佳玲才慢慢将父亲的死亡变成事实,搁在心中的一块角落。後来她学会每回遇到不顺遂的事情,就躲到英文里面,拿起单字来背或者听些英文的广播,心情才能平静许多。这是一种逃避。
计程车急驶到佳玲的住处,一见到佳玲,家宁三步并作两步紧紧的抱住她,深怕她难受无人安慰,佳玲见到家宁,混浊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为了消弭恐惧,家宁给她听Beyond乐团的海阔天空,一个耳机塞在佳玲耳里,佳玲一听到节奏就知道是海阔天空,副歌耳熟能详,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她没跟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陪她度过很多的夜晚,离家想家的心都在这首歌里面。
家宁第一次跟佳玲吐苦水,「我知道老总他们忌妒我的家世背景,想尽办法故意整我。强迫我接烂case,让我什麽事情也做不好。」
家宁又气愤的说,「我的表现在公司里有目共睹,他们只好用下三滥的手段整整我。哪天老子不干了,我一定去找他们算帐!」
佳玲说,「很可惜,你永远不知道该找谁算帐。我在社会这麽多年,这好像是经过严密计画的阴谋。从所有人的口中,你可能什麽也问不出来。」
「对!就是这样!大家都敷衍我!讲一堆只能骗骗白痴的话。」家宁越讲越生气。
他们说了一晚的话,两人很少这麽亲近。
佳玲从小在母亲的漠然中长大,她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领养的,後来证明不是这样,她想,母亲一看到生的是女儿,应该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叫人拿走,所以佳玲把她的猜想跟家宁说,没想到家宁的嘴更毒,「当男生真好,我一出生,我阿公就把金链子挂我颈上。你一出生看到的应该是垃圾桶的盖子,你妈吩咐人将你丢了,不知道谁又把你捡回来。」
有人眼睛翻白眼到眼睛转不回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好听。你的嘴巴好脏,改一改,不然地狱会是你的第二故乡。」
「没问题,下地狱一起去,我温柔的故乡。」
「作人别太挑剔、太计较了。」
「我这不是计较,我是细腻。」
「好,我就配合你的细腻吧。」佳玲与家宁紧紧抱在一起。一个晚上都不分开。
当你做了许多错误的选择,走了不少冤枉路,才知道心底真正要的是甚麽,不要的是甚麽,才能更勇敢地走下一步。家宁成熟了,他在感情上错了很多次,知道自己要的是甚麽。两个人又在睡眼蒙胧中说了一些话。
「遇到困难或挫折时,就想想我父亲死後那段最悲伤的日子,我怎麽跟自己对话:『多痛苦都要坚持下去』,就会觉得眼前的困难好像也没那麽难了。」
「也不用这麽苦情啦,我从来不这麽哲学,如果别人将痛苦丢给你,你要学会用两倍三倍的快乐反击回去,让对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不过他们也有相同的地方。佳玲在这城市中奋斗,学会不考虑将来,因为她觉得,既要想着今天,又要操心明天,生活就太没意思了。当事情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家宁说,你会发现,天无绝人之路,别浪费时间在不美好的事物上,人生苦短啊。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你好像变瘦了,是不是太想我了。」
「没有吧。应该是你的眼睛变大了。」有人脸红了起来,低头不语。
「你害羞的样子,脸红红的,像喝了酒。」
「好啊,你喜欢看尽量看,小心看多了会醉,等会儿开车回家被警察开单,说你酒驾。」
「Givemeachance,please.Youaresohardtoget.」家宁继续追问,「你有权利不回答,但是你回答会比较好。」
「No.」
「想跟我好的女生都排到石门水库了。」
「狼心狗肺的家伙。」
「你忌妒心太强,忌妒我这好男人,好吓人。」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丑人多作怪,点子多花样多。」
「Comehere,baby.Ihavecozyfirecankeepyouwarm.」家宁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她。
这一刻两人都静下来,不吵了,两人无语,真好。交心也交织命运。佳玲这一刻领悟到,或许她等不到世间的天长地久,但是起码这一刻却能暂时拥有。
此刻,佳玲甜甜一笑,彷佛像这个世间宣告,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时,他竟然把你抱得更紧实。百般寂寞,有人轻声慰藉真好。
人间的至爱,是付出,是包容,只有最高境界,才能做到爱其所爱!没有嫉妒,没有猜疑,没有自私,更没有恨!佳玲家宁成了同义词,幸福。佳宁。
一起坠入情网,是我们重新疼惜自己的最好途径。感恩曾经的相遇,感谢现在的相爱,祈愿今後的一切,我俩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