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在他倒地前，把他拉住。
菲利斯睁开眼。
「……皇兄？」
路易的眼神沉了一沉，但很快便若无其事。
「皇弟。」
「你为什麽捉住我？」菲利斯皱起眉心，挣开他箝住自己手臂上的手。
「没什麽。」路易皱着眉头，审视他的表情。
菲利斯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脸，看见爬到床尾的丹妮丝。
菲利斯目光呆滞地在她身上扫视，最後停在她喉头间鲜红的指痕上面。
一些凌散的片段在脑海里飞闪而过，逐渐变得清晰。
他差点杀了丹妮丝！再一次！
他脸上的神色甚至比死里逃生的丹妮丝更加慌乱，手按住震动的心脏连连倒退。
路易向他的後背伸出手。
「皇弟。」
菲利斯脸色惨白地撞到他怀里。
「我……」他晃晃头，说不出话来，路易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和腰肢。
「没事，我在。」他低声在菲利斯耳边说话，结实的臂膀和带着高温的气息包围着菲利斯偏冷的躯体，他的怀抱彷佛是宇宙间最可靠的怀抱，菲利斯将脸靠着他的胸膛，深深地吸气，慢慢镇定下来。
路易的五指梳进他的银发里，轻轻抚动，安抚之余，眼角扫过地上的丹妮丝。
路易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菲利斯……」
菲利斯张开嘴。「我差点杀了她！」
路易柔声道。「只是个误会，无意的。」
「我……」菲利斯的指尖在颤抖，浑身也是，如同秋风中簌簌发抖的落叶。「当年也是这样……当年……我杀死丹妮丝的时候也是这样子！」
前一刻脑袋里充斥着愤怒与嫉妒，下一刻完全空白，到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剩下的只有丹妮丝可怖的死相。
他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朋友，而且差点儿便杀死她两次。
路易从後环住他的腰，右手轻抚他冰冷的脸颊和头发。「她还活着，这没什麽大不了。」
「不！」菲利斯忽然愤怒地大叫，仰脸瞪视路易，纯黑的眼瞳中满是怀疑。「路易，你一直都在说谎！」
他用尽气力把路易推开，转身跑出寝宫。
「皇弟！」路易似乎并不在意，叫一声後，见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到外面，索性站在原地轻轻叹口气。
「……我还活着所以没什麽大不了吗？」丹妮丝重覆他刚刚说过的话，抓住裙摆的手不停颤抖，愤懑又不可置信。「你的皇弟刚刚谋杀我？你打算当作什麽也没有发生一样？」
路易说。「的确什麽事也没有发生。」
「创世神在上啊！你在说谎！」丹妮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山爆发，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我的皇弟在宴会里坐着，千百道眼睛可以作证。」路易若无其事地拾起地上的加冕皇冠，甚至细心地抹去上面的灰尘。
「今晚的所有安排，这个寝宫，那些消失的龙族女官……她们甚至乎把我的侍女带走了！全部都是一个局，是不是？」丹妮丝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有这个想法，只是看着路易的神色动作，脑子里忽然间便冒出这个想法来。
「你想多了，丹妮丝公主。」路易手里光芒一闪，将后冠收起。
他越是平静，丹妮丝就越是心寒，不由自主地浑身打颤。
「金龙皇陛下！我是你的皇后！你打算用一个谎言打发我？」
「丹妮丝公主，我有过很多『皇后』。」
路易将皇冠抹得乾乾净净收起後，眼神终於落到她的身上，俯视一身狼狈的少女，语气冷淡不已。
「只是交易。」
丹妮丝纤长的十指使劲抓紧裙摆，迎着屈辱，坚强地挺起腰肢。
「一场公平的交易！三界和平盟约是金龙皇陛下你亲手签署的，你应该有遵守的气量。」
「我已经迎娶你，不是吗？」路易似笑非笑地反问。「或者你认为，我应该为了这一份『气量』，留下来和你同床共枕吗？」
丹妮丝的脸色阵红阵白，忽然低声道。「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吗？或者，你比较想和你亲爱的皇弟同床共枕吧？」
路易看着她，摇摇头。「你有丹妮丝的特质，我指的是第一位丹妮丝，她是个聪明人，用自己的方法走进我皇弟的心中，走到我的身边。」
他的语气微妙，带着赞赏，又有点厌恶。
丹妮丝不知道他想表达什麽，但是她已经厌倦一再与第一位丹妮丝放在一起做比较——那曾经是荣耀，而现在已经变成负担。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和你们之间发生过什麽事，但是我清楚自己的责任，我会全心全意成为龙族的皇后，你的妻子！」
「可能吧。」路易脸无表情地接下去。「但是我不需要。而这一场也从来不是公平的交易。」
他回答了丹妮丝一开始的质疑。
由此至终，他的神情都不冷不热，金光灿灿的眼睛俯视对方，如同神祗一样高高在上——他的确是！
龙神与光明女神的独子，宇宙的光辉在他身边环绕，一切与他对比，也要为之失色。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生神祗，在诸神陆续陨落或失踪的末法时代，正处於全盛时期的年轻神祗，有睥睨一切的条件。
路易没有再对本质加以掩饰的意思，他塑雕般英俊的脸孔上没有一丝柔软，爽朗亲切的表情变得疏离冰冷。
「我六千多岁了，是你活过的岁月，你能够存在的年日的好几十倍，而且，这个数目会随时间倍增。丹妮丝公主，你以为你，或者之前的十九位人族公主对我有什麽意思？短命的宠物？会枯萎的花？朝生暮死的虫子？你们能够给我的，那怕全心全意，对我而言，根本毫无价值！」
丹妮丝深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喉间的哽咽，说。「我……如果我……怀孕了。」
路易说。「你不可能怀孕！」
回应得斩钉截铁不留情面，丹妮丝反而从中找到一丝希望。
无论路易如何否认，她知道龙族有多麽渴求後裔，只要她能够怀孕，诞下一个皇子便能够得到一切，哪怕几千年前的光明女神，不也是靠这样从龙神后贝瑟芬手上夺得龙神吗？第一代丹妮丝公主订婚时被证实怀孕，亦因此得到龙族上下的支持。
「我可以的！」她高声说。曾经的丹妮丝公主也做到了，她也一定可以！
丹妮丝用热切的渴望的眼神仰望路易。
「只要你……只要你留下来……我一定可以怀上你的孩子的。」
散乱的金发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庞，脸颊上两朵羞红，盈满泪光的眸子，更加映衬出她娇美。
她甚至无畏菲利斯的存在，作出露骨的邀请。
路易不得不佩服眼前眼前人的勇气，哪怕是愚勇。
的确，除了菲利斯那种未成年的龙以外，巨龙向来都懂得享受情慾带来的乐趣，年轻时他也放纵过好一日子，但是以生育为前提的性交，对他而言更像是荒谬。
荒谬得令他想笑。
「我对你没有性慾！」他斩钉截铁地说。
巨鹰般壮硕的胸肌上下震动，豪爽的声音在空间回响，带着笑意却令丹妮丝脸色刷白，无所适从。
她扶住床柱，借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要见人皇！」
路易耸耸肩头，脸上再次挂上那种看似亲切，实际漫不在乎的笑容。「谁能阻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