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自从知道向霆不喜欢吃外食之後，连慕欣更加无所适从了，感觉自己买了也不是，不买自己也不会做，正担心着应该怎麽跟向霆说，才上车，向霆就开了口。
「吃过了吗？」
手握方向盘，转了一个弯，他漫不经心地问。
「还没，但是我今天没准备买，还是……我们等会顺路买点东西回去吃？」
踌躇着，连慕欣紧张得一双小手紧紧攒住了胸前的安全带，那形状就像她此刻的内心一样纠结。
「今天就别买了吧，我回去给你做。」
说完，他想了下，有些不自在的开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些什麽？」
「啊？」连慕欣顾着卸下心里的大石，丝毫没有留意到那平板脸色中，流露的不寻常羞窘，只听得字面上的意思，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我都吃都吃！什麽都吃很好养哈哈哈哈。」
说完只差没给自己一拳，因为紧张都把自己讲成什麽大食怪了，她这张嘴真该好好练习一下说话。
不吃外食的人都像向霆一样这麽会做菜的吗？
脱下西装外套和领带，穿着白衬衫随意卷起袖子，洗手切菜开火，煎过蒜片、鸡肉、迷迭香，放下胡萝卜、洋葱、圆米倒入高汤闷煮，掀开锅盖，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端菜上桌——迷迭香鸡腿肉炖饭，噗滋滋得在平底锅上冒烟，像魔术一样出现在眼前。
连慕欣怎麽也没想到向霆说要做饭，给她做的竟然会是这种带有异国风味的高级料理，她身为女人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
一个锅两支汤匙，在厨房边的高脚椅上，向霆和连慕欣两人并肩坐着一块吃炖锅里的饭。
「你一直都这麽会做菜的吗？」
嚐了一口，连慕欣惊为天人，不禁瞪圆着眼开口。
看着她浮夸的反应，向霆罕见地笑了笑。
「也不是，」开口垂眸，眼睫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大概是从国中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肠胃不太好，才开始学的。」
原来是肠胃不好，难怪不喜欢吃油腻的外食。
「那你平常也都吃这些吗？」
「这算丰盛了，平时没什麽时间，最多就是煎个鸡肉，炒些蛋和青菜，再或者就是简单煮个粥。」
耸耸肩，他撇了撇唇，「其实做菜不费时，只是收拾麻烦。」
「我来收拾！我最会收拾！我超爱收拾！」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连慕欣就举起手，大声的自告奋勇。
原来都只是微笑的向霆，这次忍不住露出白牙笑了出声，他笑着撑着手，望向连慕欣一句话也没说，就这麽静静地瞅着她，直到笑意渐收剩下若有似无的弧线，连慕欣这才後知後觉得难为情了起来。
後来时间长了她才发现，其实向霆也不是都不吃外食，至少外面卖的那些普通清淡的三明治、沙拉和粥他都是吃的，这也多少解释了为什麽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部门里其他同事给他买一些吃的，还有她先前一直给他送的早餐都没问题的缘故，之後平日里，她也就这麽默默地开始帮他准备这些早餐，平时各自忙碌加班，没时间聚在一块的时候，他们就各自吃这些简单的外食果腹。
其实还挺好的，至少连慕欣总算感觉自己越来越知道向霆的步调了。
在做饭方面，除了他煮菜她收拾之外，她也会默默的观察他喜欢什麽食材，用什麽方法做，她总趁着他晚下班或是不在家的时候，自己按着记忆摸索，找些视频影片土法炼钢，暗自琢磨自己的料理实力；生活卫生上，向霆习惯一周打扫一次，固定的周日打扫都是自己来，没有请什麽钟点阿姨，而且还都打扫得特别乾净。
她从没想过向霆有洁癖，即便某种程度听上去倒也诡异得合情合理，只能说他这自我要求除了工作之外，还涵盖了各个层面，简直没有极限！
她可以感觉得到，向霆有些受不了自己那些不断出现在透白的大理石磁砖地板上的发丝，每次看到了总要皱着眉头捡，所以後来在家里她都把头发高高盘起，还特地买了个黏毛器放在浴室里，惦记着随时黏起自己的发。
除了做饭打扫之外，她最喜欢的还是和向霆一块讨论公事的时候，原来他总是习惯把事情带去书房做，她常常一个人待在客厅，倒也挺习惯的，并没有特别觉得孤单，有工作的时候就忙工作，没事的时候就看些综艺节目纾发压力，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原来是那种可以享受独处时光的女友。
只是不知道什麽时候，从某天开始，洗完了澡的向霆肩上披着短毛巾凌乱着发，从书房里抱着文件和笔电在客厅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从那之後，桌面一隅，她的身旁，就着大灯，两人便开始有了一块进行各自手边事情的习惯，她也喜欢这种默契，虽然他并不一定总是在，但只要他在，遇上了问题，两人就能够从各自的部门给予彼此意见，而有的时候他们会一路这麽聊，聊上了新闻、哲学甚至历史。
聊过三更却意犹未尽，是她最喜欢的时刻。
她喜欢被他专注的看着，讨论公事的时候，他拧着眉，一面听她叙述一面沈思的样子，那样勾人心魄，她才终於明白，为什麽自己会那麽地喜欢向霆。
比起很多男人，向霆是懂得尊重女人专业的少数，当他们交流对话，每一个时刻她都能感觉到他眼里的真诚与专注，这不容易，一点不容易，连慕欣原本没有那麽深刻的体认，尽管在业务部时遇上的不少厂商，甚至阿文——业务部里她的同事，都曾经不留情面地因着性别质疑她的专业，她仍旧相信这些都只是少数，直到她转到了餐饮部门，掌握更大的权限，面对更多的事务处理、厂商接洽，熟习了应酬的世故之余，也更加认清了身为女性，在职场要得到认可的不易，尤其面对那些带着讪笑与轻蔑眼神，却装作询问一般索求见解的姿态，最是令她恶心。
可是向霆从来不是这样，他真心的欣赏她，尽管她知道，仅仅是纯然专业上，而非情感上的倾慕，对她而言仍是一种欣赏，而她着迷於此，也因此而满足。
＊＊＊
五月，闷热湿气重的梅雨季。
不知不觉他俩同居就这麽过了两个多月，向霆说得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业务部，似乎他俩交往的事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麽惊天动地，业务部只有小陈传了讯息问她是什麽时候交往的，其他人包含珍妮和小湘一句也没问，偶尔在电梯里碰上了也都只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譬如公事忙碌与否而已，当然餐饮部的同事们也多少问了点，但一切都很好，没有什麽闲言闲语出现，只希望不是因为她太迟钝的缘故。
住在一起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原本两人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像是化学变化一样冥冥之中开始紧密牵合，相互作用，转变成为两人共同的生活步调，最近一个月她总算学有所成开始下了厨，虽然都是些简单的菜，有的时候过於清淡，有的时候太过咸重，向霆总是什麽也没说，问起，他只是千篇一律的说还不错，没有不喜欢，可是无妨，她已经开始读懂了他的身体反应。
从他的眼神，他的握筷，吃的速度，喝的水，他不用说，她都能明白每次的菜是否受到青睐；其他的事也是如此，以往她会看的综艺节目，在最近两个月以来，自己有意地减少了很多，因为她发现只是减小音量仍然不足以松懈向霆紧皱的眉头，他不喜欢吵闹，所以她乾脆不看了，至少他在的时候她不看，反正待在有他的客厅安静地看看书也挺好。
除了她的改变之外，他也变了，他慢慢的开始让她参与他的生活之中。
一天假日午後，向霆吃过连慕欣那道花了两小时做好的蕃茄肉酱义大利面，回到书房里工作，清理收拾碗盘之後，连慕欣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凝视着窗外，看着薄薄细雨的天踌躇着刚洗过的衣服什麽时候晒，然後她听见了开门声，向霆出了书房走进了卧房再出来後换上了一身运动服。
「你要出去啊？」
抬头，她眨着眼笑。
「楼下健身房运动。」
点了头，两人有些尴尬相互别开了视线。
「那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连慕欣笑着挥手，内心默默叹息。
「嗯，」他走向冰箱里拿了水瓶，走向玄关的脚步一顿，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照顾连慕欣那晚，在她记事本里看见的满满待办事项……
「你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