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发男围上前，摸了摸郭浩的额头确认没发烧，观望四周，班导刚好离开座位。
郭浩一面摇头死咬着唇表示他没事，一面手压腹部，力道之大更像掐。
周思榆推开染发男，把郭浩的手平放桌面，往靠近食指有些凸起的地方压下去：「会痛吗？」
郭浩不吭声，从更扭曲的表情上来看是会。
「这是合谷穴，肚子痛按了应该会比较好。」周思榆没想到平常帮芹婆婆按摩的功夫现在能派上用场。这是她第一次碰男生的手，换作平常一定脸红，可状况紧张让她没空胡思乱想，反倒是郭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思榆转头对到孙子彦焦急的眼神，心想这家伙平时就会凶她，关键时候却慌成这样。「你去跟老师解释一下，我和染……呃，韩昱融带他去保健室。」
再压几秒穴道，她松手让染发男扛郭浩往保健室去，自己跟在後头，听见制服背後被汗水浸湿的郭浩逞强：「我没那麽虚弱，被男生扶怪恶心的。」
「知道自己逊毙了的话就少说话，白痴。」染发男一如往常的戏谑口吻添了几分担心，周思榆听着，觉得有些温柔。
导师办公室在五楼，电梯口前挤满午休补考完要回教室的学生，韩昱融跟着人群进电梯，反手压住门。
这个小动作让周思榆很意外，电梯里没人长按开门键，大家一个接一个闹哄哄地进去，周思榆排在最後，进去前怕突然关门被夹到，迟疑了一下，没想到韩昱融会发现，又或者，他根本没发现，是平时就会好心这麽做？
尽管周思榆觉得染发男和细心绝对画不成等号，仍小声嘟哝句「谢谢」，韩昱融没回答，她也拿不清他听见了没，撇眼过去，转来和她对上眼的却是郭浩。
「还很痛吗？」
听周思榆既关心又含有「笑你活该」的语气，郭浩抿了抿唇，「还好。」
突然，电梯门开，左右推挤下，她发上的檀香蹭近他脸边，郭浩下意识侧开头，脑中不知为何晃过了周思榆平时替他写点名簿的侧脸，还是自带光晕特效的版本。
直到在保健室吞完胃药，他都避开周思榆正面而来的视线。
阳光潜进窗内，因风扬起的窗帘把光筛成一小块、一小块，亮亮的飘浮着，像被风吹散的片片雪花，飞啊飞，最後静静伫於周思榆的侧脸，韩昱融替郭浩将水壶重新装满水回来时，她正帮睡着的郭浩揉穴道。
待旁边看着，韩昱融竟有安稳想睡的感觉。平时不大交流，比起正脸，他更习惯周思榆凝神的侧脸，静静瞅了几秒，「欸！」他手插口袋上前叫她。
「干嘛？」周思榆吓得肩膀竖起，「郭浩在睡觉。」
「午休应该过了吧？」
「嗯？嗯。」
韩昱融见她不懂自己的意思，稍微提起兴趣地挑起唇角，「那，好学生不回去上课可以吗？」
周思榆明白染发男在挖苦自己，讨厌他又自以为他们很熟的开玩笑，冷淡道：「关你屁事。」她可还没忘记午休那场大战。
「哇！真亏我以前班导那麽形容你。欸，他跟你同姓，真的不是你爸喔？他刚才说你乖巧还有什麽......有礼貌？」他挑眉，「看样子，老师说的话也不一定都对嘛。」
「老师说你很吵，你就真的吵的可以。」
「呵，」韩昱融轻笑，「要是老师让我上课安静睡个好觉，我也不用去跟别人聊天。」他话锋一转。「学艺你上课都不会无聊想睡？」
周思榆压住回答的冲动，不想跟染发男聊起来。
这时，病床上熟睡的郭浩发出一声低吟，引起他们的注意，下一秒又翻身睡去。
「说中心声了？」韩昱融没想太多，她转头，他就凑近她一点。
「才没有。」
「是喔，真不愧是学艺。」韩昱融拄着侧脸，似笑非笑地调侃。
周思榆还是开口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明明是自己想把书读好的，却一直喊累装可怜不是很奇怪吗？要做就不要抱怨，讨厌自己做的事不会让自己比较轻松啊，不如假装开心的去做，假装久了就会变真的、也不累了，而且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读书再累，也没有父母亲赚钱累，所以──」
啊啊啊，不是决定不理这个装熟的幼稚屁孩吗？
她紧急煞车，想到可能会被染发男亏说好学生爱讲大道理就後悔。
「呵，果然很像学艺会说的话，孝顺什麽的。」
孝顺两个字，让周思榆一时答不上话，她其实没有。她沉默，染发男也一并沉默。
也好，周思榆告诉自己，现在这个沉默就是她要的，她跟染发男这种喜欢没事就群聚大笑的吵闹男生合不来。比起被装熟搭话，聊几句後又让染发男觉得和她嗨不起来，像国中同班男生一样在背後嫌自己无聊，周思榆宁可从头到尾无聊到底给对方看。
没错，沉默很好......才怪。
这个沉默没持续太久，「你要装水吗？」韩昱融站起来，晃着水瓶。
「不用。」结果她又终结对话了。
视线逗留在周思榆还想说些什麽却压抑的表情上，韩昱融不懂女生那麽爱别扭干嘛，「好啦，拿来，我帮你装。」
周思榆问号，她不是说不用吗？还是他以为自己是口渴却懒得动？
「不用。」她重复。
韩昱融烦躁地抓抓头，就算他平时很吵把事情都丢给周思榆，但搭几句话而已，她一下聒噪、一下冷淡是想怎样？「不然你干嘛一脸大便？」
周思榆皱眉，「没、有。」语调一字一字加重。
不再多说，韩昱融轻声一呿，自讨没趣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