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就和平常没什麽两样。
我没勇气问後来到底发生了什麽，那天晚上的记忆停留在柯子杰手的温度和咸苦的眼泪，再之後的……完全想不起来。
唐语好像知道发生了什麽，隔天早上起床冲着我摇头，但半个字都没跟我提起，我也就当做她不想说。
这几天，没见到柯子杰，就连夏澄靖我也没看见。
偶尔会看见江桓在路上和女孩子们亲密互动，看来他似乎很习惯这样的举动。
想到他那天对我所做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他偶尔会抬起眼与我对上视线勾唇一笑，却没有更多的接触。
日子意外的平静，平静的就像随时都会有大浪似地。
这天放学回到家，唐语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滑手机，本想回家霸占沙发的我打消了原本的计画，朝着她皱了眉，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张开嘴似乎想说什麽，最後还是化为无声的叹息。
最後是我先沉不住气，「怎样，那天回来之後你就一直朝着我叹气，发生了什麽？」
「谢天谢地你总算问了。」她吁了口气，娓娓道来。
「那天晚上柯子杰叫我到楼下等着接你上去，他说你醉了，基於好室友的良心所以我走下去了。等了很久後，总算是看到你们两个死家伙出现在巷子口，谁知道看到他牵着你的样子，害我差点把你们两个丢在巷口，叫我下来还伤我眼睛，气都气死了……」
她讲的很起劲，但我实在没那个心情，「说重点！」
「总之你告白了，他交代我要让你喝点水再睡後就回家了。」她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拿起桌上的饼乾啃了一口，「所以说你果然喜欢他啊。」
我还以为她要说什麽，原来是我告白……告白？！
「靠！我告白？你开玩笑吧？」我那生无可恋的自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被自己狠狠的踩在脚下，我的口德也一并被我吞进肚。
「嗯哼。」唐语挑起还没卸妆的眉毛，一脸好戏样。
「怎麽重要的事情怎麽不跟我说！」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不然我也想说。」她努努嘴，「黑肉叫我不要提起，所以我也没提，但他没说我不能替你解答。」
拜托？你哪时候这麽听话了？我白了她一眼。
「那你怎麽办？」她问。
「我也想知道我该怎麽办……」
我也才喝一杯，怎麽会这样就醉？我以为我的酒量还算好的，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喝超过三杯啤酒的缘故。
我就这麽糊里糊涂的告白了，重点是本人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将近一个礼拜没看到柯子杰，大概不是碰巧，而是被躲着。
拿起手机，点开柯子杰的聊天视窗。
「谢谢你送我回来。」依旧是未读取的状态。
被讨厌了吧。
天晓得除了告白我还说了些什麽。
等等，夏澄靖叫唐语不要跟我说，也就表示夏澄靖知道这件事情……
夏澄靖！
「我要出门一趟，晚上回来，要吃什麽再跟我说。」
今天的课中午就结束了，而夏澄靖他们班则是到下午第二节，现在赶去学校正好是他们放学的时间。
果不其然，才刚到没多久，学弟妹的班级就传来闹烘烘的桌椅声，和此起彼落的道别声。
我抓住一个正要离去的学妹，她似乎没看见我，被我吓个正着，「抱歉，可以帮我叫夏澄靖出来一下吗？」
「不会不会，等我一下喔。」她朝着我笑了一下，向教室内喊去，「夏澄靖外找。」
我跟着探了颗头进去，只见夏澄靖趴在桌子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啊在睡……可是我急着赶公车……」学妹似乎有些困扰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接话。
「没事没事，你先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学妹一听见我这麽说，展开笑颜的跑下楼去了。
待大部分的人都散去，我轻声步入教室里头，拉了张椅子就坐在他前面。
好你个夏澄靖，竟然叫唐语瞒着我不说，难道我不问就打算瞒着我一辈子吗？
「喂，还睡，猪吗你？」我不悦的踢了踢他的桌脚，他趴着的身子抖了下，但依旧没要起来的意思。
「欸！」我拿起手戳向他的脸，传来的却是意外柔软的触感，我忍不住玩了起来。
好软……夏澄靖的皮肤也太好了吧？我的手指在他脸上又捏又揉的，完全没注意到他渐渐紧锁的眉头。
突然一只手不耐的抓住我的手，我抖了下，发现夏澄靖睁开了眼，直勾勾的看向我。
我突然想起来夏澄靖有起床气这回事。
「……早安。」我抽回手，尴尬的笑了两声。
他没理我，慵懒伸长了手，坐直身子一副好玩的看着我。
「喂，你干嘛要唐语瞒着我。」没有多犹豫，我直接切入正题。
「我不认为你会想知道。」他说的云淡风轻。
我……好吧，其实我也有点後悔为什麽我要追问下去，如果不知道的话也许我还能够平常心的对待柯子杰，只是最後会变成柯子杰一个人抱着我丢给他的问题烦恼。
不对……烦恼？他会为了我喜欢他而烦恼吗？烦恼着怎麽拒绝我？还是烦恼着这些年的种种？
看着我陷入沉思，夏澄靖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所以我没让唐语主动告知你，反正她的提示那麽明显，你迟早会问。」
我听懂了他其中的用意，他不是要瞒着我一辈子，而是刻意让我晚一些面对，而不是隔天酒一醒，就找地洞跳。
「那还真是谢谢你喔。」我发自内心的向他感谢，即便语气听起来不太像。「话又说回来，你是怎麽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冷哼，挑起一边的眉，样子得意的很，「你们的事情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瞧他那副德性，简直跟柯子杰高中时如出一辙，我双手环胸，冷眼看他，「那你说说有什麽事情是你知道的？」
「你高中的时候拿了个冰淇淋跟店员说要加热、上课头看小说被老师抓到，还诬赖柯子杰说是他的小说、回家路上唱歌走音还被音乐老师上课拿出来笑，还有还有……唔！」
「停停停，给我闭嘴！」我胡乱的拿了本课本堵住他的嘴，他为什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他伸手夺过课本，一脸嫌弃的看向我，「柯子杰跟我说的啦！包括这次。」
「这次……？他居然说了……」柯子杰大笨蛋大笨蛋！谁不说居然偏偏跟夏澄靖？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还是忍不住抱头苦恼。
冷静……冷静！我随手拨了拨头发，又一次睨着他，「所以……他怎麽说的？」
「你想知道啊？」勾起唇，他向後一仰，翘起长腿。
想起公园的耻辱，我赶紧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
他不悦的啧了声，「先来说说你想怎麽做吧？」
「想怎麽做……？」
「是要勇敢的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情感呢？还是就这样放着不管让他装作没听见？说那天你告白的对象其实另有其人，只是误把他当成他了？」
柯子杰的话让我愣了好一会儿。
「可是，我应该把名字也说出来了吧……」迷迷糊糊中，我应该是有说吧？
只见夏澄靖轻咳了声，竟开始模仿起我酒醉时的语气：「喂，我喜欢你四年了，四年……你什麽时候才要注意到我……」语尾还不忘配上娇滴滴的喘息声，我不禁张大嘴瞪大眼。
「该不会柯子杰也是这样跟你说的吧？」
「他很平淡的说，语气是我揣测的。」他轻笑，「所以啦，你要怎麽做？」
「我的交友圈柯子杰几乎都认识，再说认识四年到现在的……」我抬了眼看了下夏澄靖勾起唇的欠揍脸，似乎明白他想说什麽，「就只有你跟他了。」
「你可以假装……」
他要说的是，我可以假装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柯子杰，柯子杰会比较轻松，我也乐得愉快，可是我不想要这麽做。
「不要。」我打断他，「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似乎对我说出来的话有些意外，挑起眉不解问道，「为什麽？」
「因为我总觉得怪怪的，那样做感觉很对不起你。」说是觉得，更不如说是直觉，心中有个难以抹去的异样感。
「……」夏澄靖鲜有的呆住，然後缓缓开口说了些什麽，他声音和蚊子一样小，我没听清。
「什麽？」我问。
「他说如果你说得对象是他，他这些年来应该伤你不少。」夏澄靖的一字一句都讲进我心坎里。
他说的是谁我很清楚，可是这句话的意思……「他在愧疚？」
「他的确是一脸愧疚的这麽说。」
抿着唇，我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柯子杰因为我的告白而苦恼，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伤害了我。
「可是柯子杰他……」
突地，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怎麽了？」
转过头，那抹身影倚着墙，轻笑了声後向我们走近。
是柯子杰。
「唷。」夏澄靖应了声，两人拳头碰拳头，就像以前高中那样打招呼。
我抬眼，尴尬的打招呼，「嗨……」
「你们在讨论我吗？」他问，眼神依旧留在夏澄靖身上，这让我有点受伤，「是那天的事情吧。」
夏澄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嗯。」
柯子杰笑了下，「那正好，我也想谈谈那件事情。」
他的笑让我打从心底感到不安。
终於，他转眼看向我，「你有什麽话要跟我说吗？」
抿着唇，我不语。
「那我先说吧。」不给我接话的余地，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忘记你那天说的话，所以你也不用烦恼着怎麽跟我解释了。」
忘记？
余光瞥向夏澄靖，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表情并没有多做变化，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我藏了四年的秘密就这麽被酒意给挥发出，然而当事人竟然这麽对我说。
我的心意，被他一句「我会忘记」而狠狠踩在脚下。
他明明连我喜欢的是谁都不确定，我的喜欢在他眼里就这麽不值吗？
心里一酸，眼泪就快夺眶而出了。
强忍着哭意，我颤颤的开口：「你知道我那天说的是谁吗？」
他没说话，却渐渐的撇开眼神。
逃避。
如果他回想起高中的种种，就应该明白了我口中的那个人是他。他在期望什麽？期望我笑着说「我那天说的不是你，你根本就不需要烦恼」？
舔了舔乾涩的唇，低下头，任由长发掩住我的半脸，「听清楚了，我喜欢的是你。」他身体明显一颤，我又重复了一次。
这一刻，眼泪不争气的从我的脸颊无声滑落。
「柯子杰，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