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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饭店下塌的酒吧还开着,当初蓝尚谦看中了深夜时段的酒客,让饭店先试营运到清晨的酒吧,後来反而成了他和兄弟夜里最喜欢去的地方,或者该说是他喜欢总让他们来这陪自己喝酒。
身旁的空位有人入座後,蓝尚谦抬手让服务生再送一杯酒上来。
「书亚呢?」侯唯帆脱去身上的西装外套,向酒保点头後,拿起那杯酒随意问道。
「说他太太人不舒服不肯出来。」蓝尚谦淡淡地说。
「他有老婆我没老婆吗?」侯唯帆不服气地说,只见兄弟挑眉问他一句所以要走吗,他立刻摇头,「这时候当然兄弟重要啊。」
蓝尚谦多数晚上都在公司加班,会主动找他们出来喝酒大概也是憋到不能憋了,总不能跟段约书亚一样没义气丢着他回家抱老婆吧。蓝尚谦晃着手上的酒杯,突然拐着弯问起他和高季蕾的事,「你当初为什麽会娶季蕾?我记得不是好几年她出席的场合你都不去吗?」
侯唯帆顿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脑袋一时还跟不上这话题,若不是思绪还清楚,他大概以为这几秒内世界改变了。蓝尚谦不是个会问感情事的人,多数时候他们谈的都是公事或是球赛,也许是身为男人的一种坏习惯,他们不擅长说出真心话,只需要对方和自己碰杯喝酒纾解一下就够了,难得能看见他因为碰上不擅长的事情必须声东击西的问着他。
当兄弟自然也不会这麽没品拆他台,喝了口酒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意外吧。不觉得很有趣吗?我们男人不怎麽怕冲锋陷阵的那种状况,看起来好像很俐落,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不如女人有勇气。身体的伤好的快,却怕心的伤复原的慢,她比我勇敢,所以才有机会走到後面那步。」
「这跟我问的问题好像没关系。」蓝尚谦瞪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是暗指他没勇气。
「怎麽会没关系?」侯唯帆理所当然地说,「我娶她是因为我爱她,但怎麽会面对到底爱不爱她这件事或是怎麽开始这段感情,靠的是她单方面的勇气。」
蓝尚谦将酒喝尽让酒保再替自己倒杯,咬牙先是不甘地後又显得茫然地说,「就算我有那个勇气,但如果喜欢的人变得判若两人了,我还能喜欢她吗?我是真的喜欢她吗?」
「你难道都没变过?」侯唯帆笑着反问道,「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跟人交际时跟现在的态度一不一样?」
侯唯帆见他沉默,知道自己说中了一个点,接着往下说,「一个人的本质不会那麽容易改变,难道在她身上你都没看到任何属於她本来的样子吗?」
蓝尚谦不自觉随着他的话翻找着记忆里的人与现在的她相像的地方,也许一时还看不出来,但其实她好像只是沉默的多,真要说哪里不同也只是没了当初喜欢他的那个心,所以不会想着要靠近他,那个因为他而露出的笑容也少了。
「如果你能那麽容易就因为她的不同,而不喜欢她,就代表你喜欢的只是那个你想像中的那个她。」侯唯帆瞧着他倒有一种吾家兄弟初长成的感觉,不自觉循序渐诱的牵引着他,「不过你会在意到想藉酒发泄情绪就代表你还是在意她的吧?」
对,他在意。偏偏这种事不像公事有迹可循,他想弄清楚的除了自己的情感以外,更多的是属於她的矛盾,她说如果是十八岁的她是喜欢他的,所以她忘了李昀澔後才想靠近他,可是几乎一恢复记忆後,三十岁的她就恨不得能逃开自己?她不在乎在自己眼里是什麽样子,就算承受他的骂她也想走。
为什麽?他想搞清楚这一点。
和侯唯帆喝完酒後蓝尚谦知道他想知道的答案,无论是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还是她为什麽想逃离自己,这些都只有陈语涵能解答,不肯承认的是他现在不习惯在办公室的夜晚找不到她。偶尔他会发现楼下警卫想问他点什麽又不敢问,就算警卫没把问题说出口,他还是猜得到他想问他为什麽陈语涵再也没来了。
陈语涵隔天见他还是在原地等着自己时,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神情,他瞧着她一样是那句,「吃顿饭吧。」
陈语涵瞧着他没开口转身就要走,那人在後头用更大的音量问她,「我每天来这难道你都不会烦吗?」
她如愿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等他把话说完,等了好一会那人倒是脚步声一步一步更靠近,那从远处不断缩减的声音一点一点与她的心跳声吻合,再回神只见蓝尚谦气定神闲的站定在她面前开口,「跟我谈谈吧。」
「有什麽好谈的。」陈语涵试图避开他的视线,他瞧着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她和那个陈语涵还是有共同点的,陈语涵每回口是心非时总会这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真的被激着了又会抬起脸瞪大眼睛地看着他,想证明她没有。
「拒绝我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给我任何机会,你单方面想走就走?」蓝尚谦挑白地问,「既然如此我又为什麽要给你任何机会跟理由,你可以单方面的做决定,我也没必要做个绅士。」
「你!」陈语涵被他的话堵住。
他一个靠近趁人不备地在耳边补了一句,「不过我本来就不是。」
「你现在要自己走,还是我扛你走?」蓝尚谦给她两个选择,同时也给她一个保证,「你现在跟我走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了。」
陈语涵僵着脸只丢了一句走,便越过他往他车子走去,不想看他脸上的得意。蓝尚谦从後用遥控器解锁,没故意让她等自己到了才能上车,一关门便驱车到已订位的餐厅去。
他不懂女人、更不懂怎麽讨好女人,今天开会後他用着公事的口吻问着朴秘书,怎麽样的追求方式女人会比较喜欢时,他很确定对方僵了脸色,等他说他不是要用在她身上她才一脸庆幸地恢复了往常的效率,快速有条理的替他整理资料。
这让蓝尚谦很认真思考他是不是真的是一位这麽糟的对象?
七夕情人节夜晚的餐厅总满是人潮,陈语涵是到进门後才发现今天是七夕,意外的是这间餐厅只有他们两人。菜色几乎一点就上了,陈语涵不自觉偷偷瞧起坐在对面的男人,只见他低头切牛排切的正顺手,突然那人伸手将她桌前一口也没动的主餐整盘拿走,陈语涵错愕地问,「你做什麽?」
「给你。」蓝尚谦将自己切好的那份换给她,「等你继续发完呆再吃牛排都冷了。」
「喔......谢谢。」陈语涵看着大小一致的牛排肉,感觉有些复杂,他们一起吃了快一个月的晚餐,很多时候他连好好坐在她面前吃饭、抬头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替她拆筷子什麽的,现在他却动手替她切好了牛排。
陈语涵看向继续动作的男人,将自己思考许久地问题问出口,「你现在不需要加班吗?」
「要,所以等一下吃完我再回公司继续处理公文。」蓝尚谦不以为意地说,接着又沦为一片沉默,他没有要和她谈话的意思,她也就没主动问,彷佛两人真的只是来吃顿晚餐的。陈语涵突然想起什麽似问道,「你现在都不请司机了吗?」
蓝尚谦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挑眉像在问她,陈语涵接着说,「你以前都会念我没搭车回去。」
以前虽然读的是公立学校,但家里总会派专车送他们上下学,记得有一回她不晓得出了什麽事情在回家路上被人追,突然旁边一台车开了车门就把她拉上去。陈语涵就这麽被压在那人腿上,她吓得瞪大双眼,抬头才认出他来,「蓝、蓝尚谦?」
蓝尚谦坐正身子用余光瞄着外头的状况,一手压着她不让她起身被看见,质疑地问道,「你为什麽没搭车回去?」
「我......昀澔找我去逛书店,所以我让张叔先回去了。」陈语涵心虚地说,没有想到会被他碰上。
「这麽喜欢他?」蓝尚谦在脑海里翻找好一会才想起来她说的昀澔是谁,他瞧着她的小脸有些不能理解,抬手让司机开车,「先去一趟陈家送她回去。」
两人就维持这姿势好一段路他才让她起来,一让她下车就走了,连等一会都没有。陈语涵本来以为就这样了,後来几次走路回家都会遇上蓝尚谦家的司机,听对方说才知道他另外请了新的司机,让这位负责每天在她走路回去时送她回去。明知道一开始只是景仰的那点感情,总是在他这样看似疏离又总无意的举动下沦陷。
「刚上任还有,後来一群人连这也要抓着说,我嫌烦就辞掉了。」蓝尚谦脸上闪过意外,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简单解释道。
两人花了点时间把饭吃完後,蓝尚谦让她在位子等一下,他结帐顺便去洗手间才回来找她。走回位子时她已经不在座位上,他皱眉环视了餐厅好一会,还以为她走了,这才看见她和不晓得哪来的孩子说话逗弄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是与他面对面吃一两小时的饭中也不曾露出的笑容。
蓝尚谦看着不自觉柔了双眼,後又收起笑容,只觉得为那女人心疼着。就像侯唯帆说的,她不曾变过,是那些伤压的她太重,才会让蓝尚谦一时看不清她的模样。
而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治癒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也许在事业上他可以意气风发,但在感情上他总是被动而毫无能力,第一回他没有本事让芙萝拉给自己一点机会,第二回他连让陈语涵笑的可能都没有。
陈语涵像感觉到视线般回头,只见那人就站在那看着她,不带一点笑容的嘴角却不如过去疏远严肃,却又是那麽专注认真,反而让她就这麽看着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