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坪数本就不大的办公室，即便再怎麽压低音量还是听得见同事们一来一往的谈话，郑依芸看着信箱里的堆积成山的日文信件只觉得烦躁，还是认命点开开始作业，甚至还得接到总经理来询问韩国总公司信件是不是写哪个案子的问题。
与其说是会计部的职员，不如说是采购、翻译、船务兼总经理特助，事情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
郑依芸现在就任的这家公司是韩国跨国开业的，在中国、越南都有分公司，正因为是分公司，比起韩国总公司规模小，台湾最高职位也只到总经理，升迁上根本不可能，说连副理都是做了十年多才升到这个地位的。
每回看着六年多不曾变动的薪水，郑依芸都有想跳槽的冲动，只是想到工作气氛比起上一家公司来说好多了，她也就劝自己算了、安分点。
萤幕上故意调低透明度的通讯视窗，传来母亲几条讯息，明明是错字连篇她还是看得懂意思。这个智慧型手机的时代，连妈妈都死命想学会怎麽用通讯软体，偏偏又不太会打字，最後只能用语音打字，常常搞出笑话来。
郑依芸想了一下确定知道她说的那家餐厅，才打了几个字回覆，说自己下班就过去。
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到一段落後，郑依芸才急急忙忙地下班赶过去餐厅，眼看只有她一人傻傻地等在门口，时间都要到了寿星却依旧不见人影。忽然一台车子停在眼前，郑依芸傻傻地看着这车一时反应不过来，没一会就见母亲从副驾驶座下来，一脸愉悦地问，「你到啦？」
「我……」郑依芸看着这台每天上下班都会坐到的车子，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那人如她所想摇下窗子，扬起灿烂的笑容向郑母礼貌地说，「阿姨我先去停车，你们先进去没关系。」
「好、好、好，你慢慢来，别急。」郑母满意地说，倒是郑依芸的脸色非常难看，本来的茫然错愕换成了浓浓地不悦。她以为经过这些天白澄泯应该很清楚她的意思了，结果和她冷战了三天还是执意要来是什麽意思？
白澄泯一离开，郑依芸立刻看向母亲质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打电话给他了吗？」
「我打电话给他怎麽了？不行吗？」郑母不满地说，郑母本来性子就不怎麽好，今天郑依芸说话客气她都不一定会听了，何况女儿正在气头上这样和她说话，她更是会逆着郑依芸的意思做。
「为什麽要打电话给他？他又不是你什麽人。」郑依芸不明白地说，她不懂这两个人为什麽要这样，郑母也好、白澄泯也好。
「怎麽不是什麽人！未来的女婿不应该对丈母娘尽孝道吗？」郑母瞪着她理直气壮地说，怎麽说她也养了女儿二十年，让女婿一年请个几次饭很过分吗？
「你怎麽知道他是你未来的女婿？我不是都说我们没关系了吗？」郑依芸就是怕郑母有这种想法，这想法她随便应付也就算了，万一在白澄泯面前说人家心里会怎麽想？这成了什麽样子呢？
「我跟你说今天是我生日，你最好安分点，小心你再这样说下去我会动手揍你。」郑母见白澄泯从远处走来，懒得跟女儿争辩，警告一声才又弯起笑容向白澄泯挥挥手。
「怎麽全等在外面？不是让你们先下去吗？天冷会感冒的。」白澄泯刻意忽视郑依芸的心情，若无其事地向郑母关心道。
「唉，还是女婿好。女儿见面连说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就只会凶我。」郑母故作感叹地说，郑依芸张了张嘴也知道自己方才态度不是很好，但眼下又低不下头道歉。
「依芸不是故意的，就是急性子。阿姨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进去吧。」白澄泯自然的挽着郑母的手安抚着，两人接着又聊起别的话题，感情好得像是母子似，当作郑依芸不存在的走进门。
郑依芸看着两人的身影叹了口气，还是认命跟了进去，如果早些年她还有脾气大概当场就走了。在预定的位置坐下後，郑母便拿着菜单不停推荐着，「这家餐厅的醉鸡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嚐嚐。」
「好，一份醉鸡，阿姨您还有想点些什麽吗？」白澄泯礼貌翻了几页，将主导权全让给今天的主角。
郑母简单选了几样，才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看向白澄泯客套地说，「今天谢谢你出来陪阿姨吃饭。」
郑母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任何一点虚意，就像个热情的长辈让人感觉亲近，郑依芸却早已习惯她面对谁都能八面玲珑的模样。
「不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生日快乐。」白澄泯拿出准备好的盒子放在郑母面前，精美的盒子里放的是一条材质极好的丝巾，郑母连忙笑着说他太多礼了，却掩不住脸上的喜悦。
郑母绑上後看向女儿，「怎麽样？好看吗？」
「嗯，好看。」郑依芸一时还收不回心神，简单点头应声，倒显得有几分敷衍。
眼看郑母又要发作，白澄泯连忙开口，「这是我请依芸帮我挑的，怕选到阿姨不喜欢的，果然很适合阿姨呢。」
郑依芸看向白澄泯，她也知道他是想帮她做球，她和母亲这几年关系一向不好，也就只剩下节日会出来一起吃饭的情分罢了。
「你别替她说话，我自己的女儿我会不清楚吗？就是不上心。」郑母一点都没采信白澄泯的话，但也因为他的润滑稍稍压下脾气，问起白澄泯的近况和工作室的新案子後，才转到这顿饭的正题，「澄泯啊，既然你工作什麽都很顺利，那你们什麽时候打算结婚？我们家依芸年纪也不小了。」
「妈！」郑依芸瞪向母亲示意她停止。
白澄泯顿了几秒，没有收起笑容自然地说，「如果依芸愿意，我当然随时都可以。」
「我不愿意！这样可以了吗？」郑依芸立刻开口想打消母亲的念头，也许是太专注在自己的不悦里，她没发现白澄泯脸上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也或许是他的笑容恢复得太快，丝毫没有任何被当众拒绝的难堪。
郑母看向了两人，尽管被女儿弄得没了面子，还是稳着场面替郑依芸的失言打了圆场，「都几岁了还这麽孩子气，澄泯你要帮阿姨多担待点，真的嫁了可有你好受的。」
「没事，我就喜欢她这样。」白澄泯让郑母别放心上，郑依芸这才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也许让眼前的人伤心了，他也许只是说说场面话，她却如此果断的拒绝，连一点可能的余地也不留，她不禁默默看向白澄泯，也没有任何能收回的机会和理由。
本来就是事实的回答，要她怎麽改口，又怎麽能改口？
等饭吃得差不多，白澄泯离开包厢结帐时，郑母才冷冷地问起刚才的事，「你说不愿意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