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章尹默接收到的就不是这麽善意的目光了。
「……听说她怀孕了五、六个月竟然都没人察觉，还是照样上体育课真是吓人。」最後一堂课，几个女生窝在教室後面角落里交头接耳，章尹默原本想上洗手间，听见这样的对话，整个人怔住，愣在座位上。
「五、六个月有多大啊，应该看不出来吧？」有人接话，章尹默羞辱得将视线垂落桌面，不敢站起来走出去。
「难怪那届的校际歌唱比赛她没报名，原来是怀孕了。」
「听说她以前的男朋友是念辅大的，可是孩子的父亲却不是那个。」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她实在听不去，猛然站起来，椅子滑动，地板上激起刺耳的咯嘎声，後面的声音陡然静下。她懒得看那些说闲言闲语之人，乾脆从教室前门疾步走了出去。
反正是预料中事，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她又不能叫人家闭嘴。再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是没这事件当然就不会落人口舌，闲话说久了就不新鲜，不新鲜也就没人讲了。她明了，这只是过渡期，过了就风平浪静。
只是，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看走廊上大多是三三两两一群，她孤单的走往洗手间，内心的怅然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默默──」
放学走出教室，章尹默听见熟悉声音在背後喊她，蓦然回头。
「澔澔──」章尹默惊呼，跑过上前高兴得拉起江澔的手，不顾走廊上人来人往，两人大剌剌的互牵着手高兴得手足舞蹈，久别重逢两人格外激动。
挂着灿烂笑容江澔问：「早听说你要回来了，我们好久没联络，你好不好？」打量她，章尹默美丽如昔，只是脸色些微缺少阳光的苍白。
「好啊。」她点头如捣蒜，见到澔澔快喜极而泣，这些郁闷的日子连个诉苦对象都没，所以格外想念总会耐心听她倾诉心事的她。
「他们一家人对你好不好？」江澔盯着她的脸，担心她过不好。本就白皙的她，现在越发亮丽，想必她过得不错。
「还不错。」章尹默的眼眶湿湿的。
「是不是因为我哥的关系才没跟我联络？这段日子我很担心你，听说你怀孕，吓坏了，我竟然都没发现，幸好你没事。」
「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心情很不好，总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她羞愧的低下头，看着还紧紧握住的那双纤瘦修长的手。
「你有心事可以找我，为什麽你都没来找我，我以为你已经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要了。」听见她要休学，江澔伤心得哭了好几天，却连络不上，害她好担心。
「澔澔，怎会？你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只是……只是……怎麽说……」章尹默吞吞吐吐，发现怀孕她说不出口，後来嫁给毛子文，两人一天到晚对立，让她痛苦的只想将自己隐藏起来，根本没心思想到谁。
「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发生什麽事？」见她脸色突然沉下，江澔不解。
「没有啊，我平时很少出门。」她一时找个藉口搪塞。
「那……毛子文对你好不好？」江澔嗫嚅问。
毛子文？章尹默脸上顿时绽放笑容，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挂念他，彷佛他就是她挂在胸口的护身符，在复学第一天保护她。「他，怪胎一个，忽冷忽热，高兴的时候逗逗我，不高兴就躲在房里看书，几天都不跟我讲句话。」
「怪胎？」江澔纳闷地蹙眉，看她眉开眼笑，不像数落，却又好像埋怨。
章尹默收起笑容，思索一下，无俚头说：「要是我念书有他一半用功就好了。」其实，她一直很舍不得他埋头苦干念书，简直像书蛀虫，成天都得啃书才能温饱。
「我听人家说他功课很好，在他们学校蛮出风头的，人也很高傲，奇怪，你怎麽会认识他？」江澔一直想不透，章尹默何时认识这号人物，竟然连她都不晓得，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
「就是书呆子嘛。」毛子文是很优秀，可是没必要逢人炫耀。她想，要是江澔到过她现在住的毫宅，搞不好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江澔噗嗤笑出来，「看来你对他很不满。」
章尹默伸出手指头扳着，开玩笑算，「自恃甚高，爱理不理人，还有也不帮忙带小孩，成天只会看书、看书，不然就是去打球……气死我了！」愈说气焰愈高，要是他在场，搞不好她还会趁其不意往他屁股踹下去，然後笑嘻嘻逃开。
江澔看见章尹默气呼呼的样子笑得更大声。「原来如此。」听出章尹默数落他的口吻中的幸福，臆测他们感情不错。
「他不用功也不行，他一定得念医学院。」
「医学院？好厉害。」江澔羡慕得撑大眼睛。
「没什麽好羡慕的好不好，他念书念得要死，他的人生很无趣，大部分时间都在念书。」说到毛子文彷佛跟书、课业离不开关系。
「你不要不然让给我，以後说不定还能当医师娘。」将澔笑咪咪说。
「江澔……」章尹默气得跺脚。
「好了啦，开玩笑的嘛，只是听说你老公又帅又聪明，可不可介绍一下，让我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江淮跟你说的吗？」只有他见过他。
「怎麽可能？我哥才不会讲这种八卦，我问我同学的，他也念他们学校，是你老公的学长，他认识你老公，跟我说的。哪天找他出来让我看看。」江澔这段日子很担心，自己跑去探听「毛子文」到底是怎样的人。她担心默默被欺负，担心默默过得不幸福，今天遇见默默，看见她依然亮丽如昔，丝毫没变，开心也很安慰。
「那还不容易，你假日去图书馆看见长得有点帅又很耗呆的那个就是我老公了。」
「耗呆你还嫁。」江澔咯咯大笑。
「生米煮成熟饭，不容我选择……对了，你哥最近好吗？」当时她爸误解他是孩子的父亲，她很内疚，一直耿耿於怀。
「还是老样子，不是上课就是驻唱。今年毕业打算先去当兵，退伍後再出国留学。」
她一味点头，「你爸妈呢？」
「也很好，他们都很关心你，有空去我家走走吧，我妈前几天才问起你，她说想看看你的小孩，你带小BABY去我家让我们看看嘛。」
章尹默承诺找时间带中中去看他们，看时间她该回去了，孩子还在家里等她呢。可是，她还不想回去，回到家毛子文只会关起来念书，极少理会她；孩子又像闹钟设定一样，时间一到就开始哭闹……
才浮起不想回去的念头，手机却响了。
「你多久才会到家？中中一直哭。」毛子文在电话那头焦急的手忙脚乱，手机里还传来孩子阵阵哭闹声。
「你不会哄他一下吗？连哄小孩都不会，当什麽爸爸。」章尹默十分懊恼，从现在开始她得下课马上冲回家了。
「你赶快回来啦。」毛子文大声求救。
章尹默快被他气炸了，人家爸妈要将中中让褓母照顾全天，天才毛子文却自告奋勇说：「晚上我们自己带就好了。」到了晚上他又躲回自己房间。
这下好了，看见章尹默回去就只会顺手将孩子丢给她，然後自己又关上房门当起书呆子，什麽事也不管。现在章尹默回家也得做作业，谁来帮她？简直欲哭无泪。
挂掉手机，她神色黯然说：「我要回去了，我老公叫我赶快回去，中中又再哭了。」她也真想放声哭出来。
这就是小妈妈的难言之隐。
江澔看她哭丧脸的样子想笑却不敢笑，怕她误以为她在幸灾乐祸。「那赶快回去吧，我们有空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