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尖叫着,试着让我的声音掩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
但不到一分钟就失去作用。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欣怡!你还好吗?」
他在门口叫我。
「欣怡!」
我不敢停止尖叫。
「陈欣怡!」
我害怕会被那声响淹没。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
然後再也喘不过气,一屁股跌在浴室的地板上。
水持续地从我头顶上淋下,我全身都在发抖。
虽然不停呼吸,却好像吸不进任何空气。
直到我在嘈杂如雷的声响里听见细细小小的歌声,
「雨会下雨会停,这是不变的道理,」
他在唱歌。
好低沉,好温柔的声音。
「夜空中北极星,迷路的人不恐惧,
我唱歌你在听,一切风平又浪静……」
他浑厚的歌声从门板後传进浴室里,慢慢渲染了沉重的黑暗。
「我只想牵着你,走到很远的梦里……
香格里拉,让我们去找寻。」
令人恐惧的声响渐渐变小了。
「欣怡,我帮你找到手电筒了,我放在门口。」
我的心脏缩了一下。
他在外面,如果我开门,他会不会冲进来?
「我在客厅等你,好吗?」
可是我不想要一个人。
「在这里等!」我紧张地发声。
======================
刚刚才洗好头就停电了,原本不以为意,打算摸黑洗完身体再出去找手电筒,没想到门外却传来尖叫声。
是欣怡。
我慌张地离开淋浴间,抓紧浴袍披着就冲去储藏室找手电筒,但不管我怎麽呼喊,她都听不见我的声音,不停地尖叫着。
我焦虑起来,我该怎麽办?
拿药给她?叫救护车?还是怎样?
要照顾一个忧郁症患者,身为外行人的我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这时候汤子晴和林晓苹会怎麽做?
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我们三个人在山上国小,她们两个人一起唱的歌。
那时和现在一样,四周一片漆黑,她们纤细柔软的声音,还有温柔的旋律,飘荡在只有月光的礼堂里。
後来只要迷惘困顿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首歌。
我唱了起来。
唱到副歌的时候,尖叫声嘎然而止。
我继续用心唱,希望可以安慰害怕的她。
「欣怡,我帮你找到手电筒了,我放在门口。」
她应该听到了,却没有回话。
还是我不能待在这里?
「我在客厅等你,好吗?」
正当我转头想离开时,听见她柔细但紧张的声音。
「在这里等!」
这里……吗……?
虽然我一开始没有想很多,但听见她的声音後我开始想很多,非常多。
而且他妈的不受控制。
你在开我玩笑吗?陈欣怡?
浴室的门开了,昏暗的月光下,我看见她赤裸雪白的肩膀探出来,那纤细的手拿走手电筒後,门又倏地关上。
我的身体躁动起来,背靠着墙壁坐下,我摀住脸,开始深呼吸。
「可以继续唱歌吗?」门後的她用细小带点哀求的声音说。
「可……可以啊……」
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唱了什麽,荒腔走板大概。
这似乎是个很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