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時梨花開 — 第十四章:綠窗人似花(下)

正文 雨時梨花開 — 第十四章:綠窗人似花(下)

「其实你背得很快。」

「是吗?戏文背多了吧?」

「所以就说你应该可以背很快的。」

「说不定是因为你念给我背的关系也不一定。」

李豫堂穿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说:「你奉承我可没有任何好处吧?」

「没有奉承,只是事实,这就是我习惯的方式。」如春鸣说道,又看到李豫堂起身穿外套的动作问:「要走了?」

「嗯,时间不早了。」

如春鸣看看外头,也起身整了整长袍:「确实不早,难得没事送送你吧。」

「哟,你是真的闲啊?」

「确实是,自上次有人来大闹後,都没什麽生意了。」

「那你是担心呢?还是乐得清闲呢?」李豫堂挑挑眉,笑着问。

如春鸣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後摇摇头:「果然还是两者都有吧。虽然没人来我是很乐意,但香兰堂若是没有营利,便养不起那些学戏的孩子,这也不好。」

「若是这样说,倒是你自己,吃穿用度够花吗?」

「省着点花销还是过得去的。」

听到这个,李豫堂有点讶异:「这麽惨?」

「目前是还没,反正总过得去。」

「我看你们没点生意还是不行啊。」

「也没办法,先是有人来闹场,又是反右,弄得没人敢来打茶围。话说你来这里就不怕被押上个反右的罪名吗?」

「我觉得不至於,再说,我也不会抓自己啊。」

如春鸣被李豫堂的话给逗笑了:「噗,难道别人也不抓吗?」

「这可就不一定。」

说话的期间,两人已经从包厢内走到堂子的门口。

李豫堂一脚踏在堂子门外,转头说:「走啦,可别把自己饿死。」

「不会死的,再见。」

李豫堂不住挑眉:「再见?」

「我可不认为我说别的你就会照做。」

「说不定哪天就做了也不一定。好了,不跟你贫,走了。」

如春鸣挥了挥手,提起袍子正准备转身回到堂子里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门口的身影,让他不禁微微张开了嘴。

「师哥?」

没想到这前脚才送走了李豫堂,後脚就来了个清芙蓉,这是个怎样的巧合?

如春鸣提起袍子快步向前,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跑上前:「师哥!都这个时间了,师哥你怎麽来了?」

清芙蓉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清芙蓉不说话,如春鸣又叫了一声:「师哥?」

「春鸣……」

清芙蓉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满脸都是憔悴的神色。

这一抬头,如春鸣才看清了清芙蓉的脸。吃惊了一会儿,他拉起清芙蓉的手,柔声说:「师哥,等我一会儿,我去和里头说一声。」

得到清芙蓉的颔首应允,如春鸣走进堂子里抓了一个人说他要离开後,拿上随身的物品,带着清芙蓉离开堂子。

师兄弟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後,看到了一个包子铺,如春鸣转头对他身後的清芙蓉问道:「师哥,吃饭了吗?」

清芙蓉摇摇头。

「那咱们买点包子吃好吗?」

如春鸣看了清芙蓉好一会儿,见他都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无奈之下只好当他是默认了。向老板买了几个包子,如春鸣又带着清芙蓉走了一段路,终於到了如春鸣所住的的小院。

清芙蓉一路上都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每隔一阵子,清芙蓉总会「逃」。

逃离秦家,逃离秦佑京,逃离那个把他绑住的地方,然後又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清芙蓉希望自己可以逃到更远的地方去,即使就此流落在外,饿死路边也无所谓,但他不行。就算他恨死了待在秦家的日子,但他却还不起秦佑京的恩情,还不起啊!

他能做的就是逃,然後回去。

如春鸣把一颗包子放到清芙蓉面前,又沏了一杯茶说:「吃一点吧,师哥,你是不是又好几天没吃饭了?」

「有吃,只是吃不下。」

「那能算得上吃吗?多少吃一点吧?」

清芙蓉依言拿起包子咬了几口,缓缓的说到:「春鸣,咱又逃了。」

「没事的,师哥。」

「可是咱能逃多久呢?春鸣。」

如春鸣低下头,咬咬唇抬起头说:「师哥,我想办法把你弄回来好吗?反正秦佑京也对你不好,不如……」

清芙蓉打断了如春鸣:「他没有对咱不好,若是不好,咱还能这样逃了又回去吗?」

「可是就是他那个妻子欺负你不是?这能算好?」

「夫人也带我不薄。」清芙蓉摇摇头。

「她纵容那些丫鬟对你使绊子,这是好吗?她不过是自己不出手罢了。师哥,你别老觉得他们对你不差,就这般将就。」如春鸣生气的说道,想到清芙蓉在秦家受的委屈,他心里就气得不行。

虽然清芙蓉在秦家过着怎麽样的生活,如春鸣也不能说是清楚,清芙蓉也从不愿意多说。但从只言片语和清芙蓉这种出逃的行为中,他也能听出些名堂来。

「非是我性倔强不肯从命,思前情想往事我伤透了心。」

如春鸣听到清芙蓉一句《鸿鸾禧》的唱词愣了一愣说:「师哥,你不是金玉奴,他也不是莫稽。」

「当然不是,莫稽至少爱过金玉奴。」

气氛越来越沉郁,如春鸣不认为清芙蓉是纠结在爱的问题上,他们可都是男人啊!只是清芙蓉和他一样,一直都不懂秦佑京把清芙蓉带回去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如春鸣看到清芙蓉的心情又更加不好了,连忙转了个话题:「不说这个了。师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戏班时候的事吗?」

听如春鸣提起这个,清芙蓉彷佛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还真的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怎麽会不记得,咱记得那时你死活要唱武旦,倔得不行,都快把师父气死了,直说可惜了一条好嗓子,唱青衣多好。」

「青衣哪有武旦好看。」如春鸣撇了撇嘴。

「学武旦多苦啊,偏要唱。」

「我就喜欢。」

「所以说你倔,以前看我穿戏服时明明说青衣好看的。」

「有这回事?」

「怎麽没有呢?怎麽?记不得了?」

如春鸣歪着头想了好久,没能想出一点相关的记忆,最终放弃的说:「实在想不起来,师哥你给我说说吧!好不好?」

清芙蓉点了点头,师兄弟俩聊那一点点的往事,几乎聊到了深夜才停止。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说,戏班的生活枯燥而严苛,但短暂的过去聊起来总是变得很长。

时间早已到了後半夜,如春鸣和清芙蓉窝在同一张床上,就像以前在戏班时一样,所有的孩子都一起睡在通舖上,那时师兄弟俩就像这样抵足而眠了好几个夜晚。

如春鸣早就睡着了,但清芙蓉却还没有。

他知道逃不是个办法,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一味的逃避。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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