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鹿野白雪纷飞,掩盖了鲜血染成棕红色的土地,但充斥於空气中的浓烈血腥味揭示了当惨烈的战况。
当日姜黎两国开战,黎国大将军宋衍招招刺向镇远将军沈岸死穴,企图取沈岸性命报弑妹之仇。
沈岸不敌,被宋衍刺下马,继而被黎国士兵万矛穿心而死。
姜国部将冒死从宋衍手中抢回沈岸屍体,按照他生前的遗愿,把沈岸遗体和他身上装满了白色齑粉──宋凝的部份骨灰的青花的小瓷瓶同葬在苍鹿野的野地里。
宋衍俘虏了黎国十万大军,在向那些冒死抢回沈岸屍体的部将严刑逼供後,本来下令在敬武公主宋凝生日当天炸毁沈岸葬身之地。但翌日收回命令,捧着白底蓝釉的青花瓷瓶回黎国。
在苍鹿野附近一处被白雪和参天大树遮盖的山洞里,一名本该已死的男人盘坐在山洞中央的石床上。盘膝坐在他身後的一名童颜白发的老者正输着源源不绝的真气给那名男子。
遽然,那男子口中喷出鲜血,血液染在他身前那头被剖腔的梅花鹿身上已经暗哑的皮毛上。
长者反手收回真气之际,那名男子缓媛张开双眼。
「我…我不是死了吗?」他摸上留下犹如蜈蚣的伤痕的胸膛,彷佛还能感受到那日被万矛穿心的痛楚。
「你阳寿未尽,何苦刻意寻死?」
「我害死了一个人。」
「将军征战沙埸多年,竟会对死人感到内疚,甚至要一命填一命?」
沈岸本想破口大骂,甚至对老者动武,但奈何那位老者是他的救命恩人,只好沉着气,别过头。
老者走到梅花鹿屍体前,注视沈岸阴晴不定的脸色一会儿後,仰天大笑。
「老夫惹怒你,你因老夫救过你而强忍怒气;她在同样的地方,在死人堆中找到你,披星戴月把你带到医馆,让大夫救了你,你却负了她一生。」
「你到底是谁?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你需要这个。」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把扇,搁在沈岸张开的手掌上。
这把扇子每一根扇骨因以白玉雕成而触手生凉;扇面以粉色为底,画上沈岸不懂的图案。
「此扇的使用方法和玄机老夫不能透露。唯一能告诉将军的事,是此扇能使时间逆流,但不代表着能逆转已定的结局。」
沈岸抬头,企图询问多一点关於这把扇的事情。但老者抛了一个小瓶子给他後凭空消失。
整个山洞里只剩下那头死去的梅花鹿,沈岸和躺在他身上的青花的小瓷瓶,若非他手上那把扇子,沈岸绝对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他那双冷峻的眼睛注视那个小瓶子,扬起一抹冷笑。
宋凝,你不是说,死也要看着我先在你面前咽气麽?
我现在还活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时间,可以抚平当日痛不欲生的痛痕,也可以把爱情变得更浓烈。
当日誓要取沈岸人头的宋衍已到垂暮之年,他的第一个孩子宋凝女承父业,征战沙埸;
那天被神秘老者所救的沈岸如今也已踏入知命之年。
二十年了。
沈岸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能了解阴阳扇的运作。
他把那个青花小瓷瓶,妥妥地埋在苍鹿野的野地里後,手中阴阳扇一划,默念着从扇面上解读出来的咒语,时空结界被开启,白雾氤氲飘荡流动。
他伟岸坚毅的身影跟随着脚步消失在氤氲中。
陌生的光晕闪过,所有的迷幻光影在身边消逝。他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情景。
老大夫的哑巴孙女,亦即是柳萋萋坐在他床边,咬着唇不好意思看他。
沈岸抓住她瘦削的肩膀,焦急地问道:「宋凝呢?宋凝在哪?」
柳萋萋睁圆双眼,然後摇着头。
沈岸想起那名女子展示给他看的梦,估计宋凝已经回黎国军营。
「帮我备马。」他正要跳下床时,被柳萋萋拦腰阻止。
沈岸挣开她的怀抱,转头看着眼睛已经泛红的柳萋萋。
「萋萋,是宋凝救了我,对吧?」
柳萋萋流着泪摇头,表示不是。
「萋萋,不要再骗我了,好吗?」
沈岸转身,再度挣开柳萋萋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馆。
沈岸好不容易找到一匹快马,骑着马日夜赶程赶到黎国军营。
军营前的士兵拦截了沈岸,要求他出示腰牌。
--但姜国将军怎会有黎国军营的腰牌呢?
沈岸急了,只好在军营外扰扰攘攘,引起军营里的人的注意。
也许皇天不负有心人,一道沈岸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军营走出来。
「谁那麽吵?」
「宋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