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盡豪華 — 三、陰謀(三)

正文 落盡豪華 — 三、陰謀(三)

为了拍摄长江源流区,我和子怀吃尽苦头,加以很多地方都在冰源地带,地势险恶,采风不易,工作进度缓慢,常常为一个满意的镜头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等待,以致我们在青海待了五个多月才回国。

今天凌晨一点,逸欣到机场接我和子怀回家,告诉我朱丽这两天找我找得很急。我太困了,又在子夜,所以先去休息,一觉睡到下午二点才起来整理行李。

才触到行李,就看见朱丽忧心忡忡走进来,不自觉地打从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放下行李,带她到我的房间,说:「怎麽啦?我今天早上才下飞机,本想晚点去找你。」

此刻,她像找到靠山一样,哀伤地仆倒在我怀里痛哭。

我严严实实地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发泄,等她止住悲泣,才问她:「发生什麽事?怎麽让你这个女强人变软弱了。」

她哭泣地说:「我们完了。」她泪眼汪汪,推开我的关怀,用最哀愁的眼睛看着我。

「到底怎麽啦?」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那个见钱眼开的妈妈,於是说:「你妈妈又逼你要钱?」

她摇摇头,说:「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我们有什麽问题?」我不安地说:「是不是你觉得我冷落了你?还是离开的这半年,你遇到比我好的对象。」

她突然发怒,道:「你别只想着我跟你的事。天塌下来了,你知道吗?」

「什麽天塌下来了?」我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急躁地问:「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那是…」

「对!是公司。」她发愠地说:「你的世界真简单,除了我就是公司,所以一猜就中。」

「公司?」我不相信公司会发生什麽可怕的事,伯父是商场老将,真有事,他应该早就通知我,何况唐氏三十多年的根基,那会一出状况就有危机。想到这里,我很快就让自己安定下心神,说:「唐氏企业的根基很稳不会有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伯父一定会好好处理。到底发生什麽事,让你吓成这样?」

「不是唐氏,是我和你的事业。」

「我和你的事业?」我稍安下来,我们的事业只有明丽和永升两家公司,明丽小资小本,真有事好解决,永升买的地就算有风险,多养它几年,还是可以回本。於是问她:「你指的是明丽还是永升建设?」

「两个都是。」她不再哭泣,继之而起的是一脸怒意,她瞪着我大吼,说:「都是你,都是你对自己的事业不闻不问,才会害我们走到无法挽救的局面。」

「到底怎麽了?你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一点。」

「我们被骗了。」她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重复着:「我的钱全没了,我的模特儿梦也碎了。」

我一头雾水,还是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如果真的钱没了,我可以给她;模特儿梦碎了,我可以帮她东山再起。看她哭成这样,我反而不知该怎麽安慰,只是在心里自问:『谁骗了我们?』

子怀夫妻被我们的哭闹声惊动了。逸欣走近朱丽,递给她面纸,用话安慰她,慢慢引导她的情绪,直到她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朱丽说:「我们跟朝沅营造签的契约无效。」

我惊讶地说:「为什麽契约无效?」

「因为朝沅营造根本没和我们签什麽契约。」

「你在说什麽?我们手上有契约,白纸黑字,他们怎麽可以否认?」我质疑地说:「他们的态度不是一向很积极吗?怎麽突然否认双方的合作关系?」我不觉自言自语地说:「否认也没关系,反正企划案还没开始,我们不会有损失。」

「从上个月起,他们突然避不见面,康强很紧张,亲自跑去南部找他们,才知道公司根本没有李总经理这个人,也不认识什麽诚伟张律师,当然也没有和我们签的什麽合作契约。」

「怎麽会这样?康强不是查证过吗?」

「是查证过,也确实有这家公司,但李总经理和张律师是冒牌的。」

我记得康强说他们是在这家营造公司洽商,怎麽现在成了冒牌货?我问朱丽:「康强呢?他怎麽没跟你一起来?这麽大的事,他总得跟我说清楚。」我少爷病患了,觉得事情还没糟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於是加一句:「还好什麽都还没开始。」

朱丽突然又歇斯底里地说:「事情已经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别担心,我们还可以找其他营造商合作。」我安慰她,说:「我把康强找来,我们一起讨论。」

我走到柜台想打电话给康强,朱丽上前一步抢下电话,说:「别打了,找不到他了。」她无助地靠着柜台,闭着眼,泪水不停往下流。有气无力地补上一句,说:「前天我就找不到他了。」

看她那样,我的心好疼,但更多的疑问在我心底发酵。到底发生了什麽无法收拾的事情,会让康强搞失踪?现在,我澈底慌乱了。

逸欣扶着朱丽坐下,让她喝口水平复一下情绪。

朱丽像突然回魂似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给我。我打开一看,信是康强写的,大致上说明整件事情已闹到无法挽救的局面,亏空公司资产全是他错信了歹徒,无脸再见我们,但他一定会负责到底。

看完信,我把信递给子怀。我的头脑突然灵光了,问朱丽:「『无法挽救的局面,亏空公司资产』,是什麽意思?」

朱丽冷冷地说:「你破产了。」

也许她不知道唐氏的财力,以为永升倒了我就会破产,其实爸爸把唐氏的基础打得很严实,轻易是不会动摇的,何况我的投资只是我个人的部份,并没有动到唐氏的根本。我虽保持乐观的看法,但仍不免叹了一口气,说:「这社会大学的学费,太昂贵了。」心想:『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总算了解爸妈为什麽那麽心急的要我尽早进唐氏。』我安慰朱丽,说:「那些钱还不至於让我破产。没有永升,我们还有唐氏企业,你也还有明丽。我决定回唐氏了,一定会脚踏实认真地学习做生意。」我对子怀说:「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自己来处理。我和伯父约定的一年时间早就到了,明天我就回唐氏准备接班。」

听我这麽说,子怀点点头,说:「你早该回去接班。特辑的事,你不用担心。」

听我说要回唐氏接班,朱丽更加难过,原本止住的泪又突然崩溃,摇着头说:「没有永升,没有明丽,也没有唐氏企业,你跟我什麽都没有了。」

「怎麽会没有唐氏?」我瞪大眼激动地说:「唐氏是我家自己的产业!」

「我…说不清楚。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去见你伯父,他会跟你说清楚。」她突然放低声音,说:「还要和债权人协商。」

「什麽债权人?协商什麽?」我真的急了,这事连伯父都惊动了,事情一定不妙。情急之下,我突然对朱丽大吼说:「你们究竟做了什麽事?」现在,我的确需要知道在我离开台湾的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我虽然不用心,但绝不是傻子;没有买卖,那来债权人?在去面对所谓的债权人之前,我必需把事情弄明白。我用最严肃的表情盯住朱丽,要她把事情交待清楚。

朱丽知道再无可避,於是说:「你去大陆不久,康强就和朝沅营造企划建案,一个月後就打出广告,在当地举行破土典礼,我以你未婚妻的名义主持,然後就开始招揽客人。」

「我走前不是叮嘱过你,一切等我回来再议。」她是无知还是贪利?为什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可是,康强说只是先招揽客群,反正箭已在弦上,比人家建案先起步,可以减少行销成本。我想,等你回来时就有漂亮的成绩单给你看,可以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所以,我就答应站台,也同意以唐氏企业作保证。」

「用唐氏企业作保证!」

子怀急道:「然後呢?」

朱丽见我们两个快抓狂了,说话的声音变小越慢,说:「原本建案是以盖六楼大坪数招售,後来见客户认购踊跃,临时决定收购旁边的空地,同时变更企划朝大型社区发展,所以,一下子就卖出一百七十三户。」

我惊讶道:「卖出这麽多户?」

子怀问:「有收订金吗?」

「全收了。」

子怀再问:「收下的订金,现在那里?」

朱丽说:「我们远在台北,朝沅在当地,他自愿帮我们收款,三个月结算一次,然後拨进我们公司。」

我问:「拨了没?」

「第一次结算是上个月,康强等不到款项拨入,跟他们联络,却找不到人;下台南找他们,才知道被骗上当。」

听完朱丽的话,我无比安静。出国前千叮咛万交待,结果还是出错了。康强那麽精明的人,怎麽会出这麽大的皮漏。我不觉自嘲,说:「我曾给你天大的惊喜,你也想回报我吗?这就是你给我的天大的惊喜!」我全身发抖,久久不能自已。

朱丽催促,说:「债权人现在唐氏企业等你。」

我用手掩住脸,忖道:『无法逃避的罪责!』

「我陪你一起去。」子怀简单交待逸欣和小古如何整理行李,就陪着我和朱丽去唐氏见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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