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灯下，他的脸显的昏暗，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老实说，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坚持找回那段空白记忆了。
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曾回想起方禹昇那小小的身影也好，为了想起亲生父母、为了想起儿时的方禹昇……然後呢？
想起来後，我能做什麽？
死去的人回不来，疼爱我的人依然陪伴着我，有这样的父母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至於方禹昇的出现，从那份莫名又忽隐忽现的熟悉感，到他希望我能想起曾共有的回忆，而後我也请他帮助我，以及那分显然易见的心意……当我碰触到他的情感部分後，我开始困惑了。
既然我们重逢，再度成为朋友，那些过往还有必要去追溯吗？
现在对我而言，找回过去的记忆似乎不再那麽重要，我连眼前的事都自顾不暇了，遑论再花时间去寻找失去的痕迹。
然而，如果撇开我对任伟伦的感情，我也许能明白「回忆」的重要性。
对方禹昇而言，那段儿时回忆很重要，而我亦是那重要的一部分。他压抑着情感，选择用另一种态度来面对独自一人的生活，即便我无法明白我何德何能可以占据一个人的心这麽久，但想起任伟伦和方禹昊──感情就是这麽如此吧！喜欢就是喜欢，那份情感已经毫无理由地根深蒂固了。
「你知道我才刚失恋不久吗？」我刻意跳过他的问题。
「你早就失恋了。」他走向我，「但你放心，只要你心中还有那家伙，我就不会对你说出口。」
疲惫的月光躲进了云屋里，只留下几颗星星在夜空中放哨，而他的双眼依然清澈明亮，彷佛早已看透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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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方禹昇每日放学後的严厉指导，我的学期总成绩总算平安通过，也能安心地放寒假了。
「欸，谢谢你，我这次考得还不错！」我一转身，就见方禹昇趴在桌上，貌似在睡觉的样子。
今天见到他时人虽然好好的，但脸色有些苍白。
该不会是为了教我而耽误到他的学习时间，导致他熬夜过头而精神不济？
担忧之余，林苡倩猛然走到他位子旁摇晃他的肩膀，还连叫了他好几次，但怎麽晃也没有任何反应。
「纪岱漪你帮我一起把他扛到保健室，我请同学帮我们跟老师请个假。」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的方禹昇，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
「这是他的老毛病。」安置好方禹昇後，林苡倩向我解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偶尔会出现头痛的症状，但他都靠着药物来稳定。」
回想起来，除了第一次到店里时，恰巧在一室漆黑的茶水间碰上他吃药，可是我没看过他在其他时後服用药物过，且那一次他还说是感冒。
「我想他今天可能忘了带药来学校。」她看着我，「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之前有阵子常带饭到他家给他。」
我用臂膀轻撞了一下她，「不用刻意去跟我解释啦。」
虽然林苡倩说过不会再纠结於对方禹昇的感情，但嘴里说的跟心里感受的也许不一致。放下一段感情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她的语调一沉：「他的身体其实不太好，可以请你在他最虚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吗？」
我吁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出自於朋友，我想我们都能在他身体虚弱时帮助他。但如果是考量到方禹昇的感情，容许我拒绝……」
「那就以朋友的身分照顾他吧！」她微微一笑，「若是因为任伟伦的关系，那就另当别论。我不会强求你，但我认为方禹昇只听你的话。」
我愣然，意识到自己上了条贼船。
看来林苡倩是真心希望我能跟方禹昇有好的结果……揉着太阳穴，连我都感到头疼了。
「你们怎麽在这？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迅速抬头。
好一阵子不见的任伟伦，脱下那阴郁黯然的脸，变回神采奕奕的男孩。之前他被霸凌的骚动也被浇熄。
「方禹昇昏倒了，我们把他送来保健室。」林苡倩回答。
「昏倒？」任伟伦讶然，「需要我帮忙什麽吗？」
「啊，谢谢你的好意。」林苡倩似笑非笑，「纪岱漪会全心地照顾他。」
我的身体猛然一颤，愕然地看向林苡倩。
「看来你跟方禹昇感情很好呢！」任伟伦落寞道，「我们两个大概没有机会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面对他的话我居然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视线落向他手中得几分资料，索性直接跳过难以接续的话题。
「出公差吗？」
「嗯。」他面有难色，「柯婷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她多久没来了？」一紧张，我的眉头跟着蹙起。
听着任伟伦说的话，我只有不安与忐忑的心情……这麽说来，自从他遭遇到霸凌事件後就没再见过她了。
「我放学後再去探望她。」我沉重的说。
「我之前去过两三次，但都没人应门……」任伟伦也是忧心忡忡，「不会做了什麽傻事吧？」
「也许她回到阿桑的住处，或是和她爸一起住。」林苡倩的一句话，马上解开任伟伦心中的疑虑。
「我也不认为她会去做什麽傻事……总之我放学後会再绕去她家看看。」我拍拍任伟伦的肩膀，自责道：「抱歉，让你一个人去处理这个问题。」
「没什麽。」他按住我落在他肩上的手，「也许这是我自找的，如果能帮上什麽忙就好了。」他胃叹道。
望着被压住的手，他手掌心的温度立即传了过来，我的心跳也跟着露了一拍。
「在这里沉着一张脸有什麽用？」林苡倩走上前拉开我们两人的距离，「她的个人状况不该是你们的义务，你们只是援助她，别把责任都往自身扛。」
或许她说的没错，可是我并不认为柯婷会离开家里，就算住在医院也会被看护赶回来。我想她不是被拘禁，就是不愿意来学校上课。
「我先声明，我之後会参加补习班跟夜自习，能帮忙的时间非常有限。」我点点头，早就知道林苡倩不会像我们这样热心助人。
即使她对柯婷的敌意减弱，以朋友身分好好的相处着，但她心中自有一把尺。再加上方禹昇的事情刚落幕，那把尺必然再度调动。
她有了人生的新定位，变得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什麽是最重要的，什麽是要割舍的，心中的尺都会去做适当的调整。
也许看似无情，不过就像她说的那不是我们的义务，她愿意帮忙应该就要感到感激了。
事实上，我很难捉摸林苡倩的想法，但我相信经过她父母的事，她心里是担心着柯婷的。
「也是呢，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升上三年级了。」任伟伦一脸感叹的样子，「话说学长姐也要毕业了，那个毕业演奏……」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我当然不会食言！」我扬着嘴角，「什麽时候要讨论曲目练习呢？」
「我想寒假是最好的时间，我到时再联络你。」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有些晚了，我先走了。」
联络吗？……我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方才被按住的手，没想到分手後我们真的能像朋友般正常谈话呢。
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可是我并不如预期能够发自内心与他变回交往前的朋友关系。
「他可是伤了你的心的男人喔！」林苡倩附再我耳朵旁说道。
「你真的是……」我给了她一个肘击，「别再人家伤口洒盐，而且我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
「什麽不在意？」她指着我的手，「刚才的眼神分明就是很在意。」
「我不会劝你别喜欢他，但你势必要再冒着受伤的风险啊！」
林苡倩的话十足地摇动我的心，明明经不起二次伤痛，手背犹存的温度，以及胸口的滞闷皆让我忍不住流露出真实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