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个早晨真的十分不平静。
才刚从厕所回来，乔曦就被任命调去外扫区做加强打扫，而我好不容易坐回座位上。
又被另一帮人马卷入了新的事件。
「游.....诗妍同学？」有一个女孩怯生生地呼唤我，见到我转头，她露出欣喜的神色。「那个......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讨论吗？」
「咦？我吗？」我很意外有人会主动跟我说话，尤其还是乔曦不再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背後还围了一团女孩子，好像也都是我们班的。「.....好啊，没有问题。」
女孩们自动让出一个空位给我，待我一插入，便又开始淘淘不绝地讨论起来。
「我觉得礼服其实可以欸！」
「什麽？！不会太浮夸吗？」
「去网路上找以前的活动照片不就知道了？」
「蓝色最好！要淡蓝色的那种，淡蓝色是礼服最美的颜色。」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同时开启了好多个话题，各个一下子发问一下子回答的，我的耳朵瞬间不知道该听哪一边才好，我见她们每一个都兴致高昂地七嘴八舌，一股力不从心便油然而生。
我叹了口气，交际什麽的我果然还是做不来，光是一大群人开口说话就已经足够让我不知所措了，还是和乔曦在一起的时候自在的多，或白均澄。
一想到他，我的心就沉了下来。
有关於他的谜团逐一增加，而我一个都没能解开。
「舞伴呢？各位，」突然有一个女孩大声地介入这个讨论圈，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你们有想好要邀谁了吗？」
显然这个话题对在座的每一个女孩都非常有吸引力。
先前还在讨论什麽顿时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人都非常有共识地专注聆听和发表自己认为哪个男生最适合当舞伴。
「应该还是我们班的吧？其他班的都不太熟......」
「说一说自己有没有哪个心仪的人选吧？给我们当个参考方向也行啊！」
「我听说楼上有一个很帅的学长，只可惜他有女朋友了......」
「你傻呀你，人家学长哪有可能看上我们学妹！」
「怎麽会没有可能，就是学妹可爱才有人要好吗？不然去看上要备考的高三学姊不成？」
「我说你们野心也别太大吧，这才刚进来蓝城一个星期而已啊──」
「不然你们谁有在开学典礼看见中意的一年级生？有吗？」
忽然，我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勾了勾，转头才发现是方才那个腼腆的女孩。
「诗妍同学......你、你有心仪的人选了吗？」
被她这麽一问，我愣住了。
其他人也纷纷转头过来看我，她们的眼神里都散发着光芒。
「对啊！好想知道哦，你也说说看吧！」
「看她这样小小只的，又好像很害羞不多话，应该也是男生会喜欢的类型吧？」
「啊──我、我吗？」我很是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没想到大家都期待地点了点头。「这也没有什麽好说的吧......」
「唉唷，反正也只是好玩嘛，我们想知道你会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呀！」
一下子有那麽多双眼睛看着我，让我十分难为情，在这种情况下，我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啊......我就说社交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困难了嘛！
「没有中意的一年级男生吗？可是我怎麽看，光是我们班就至少有一个啦？」
有一个先前从未发过言的女孩子突然举起手来，她好像是中途加入的，刚才没有见过她的脸庞，声音也挺有磁性，讲话起来很好听。
这个女生有一双大大圆圆的杏仁眼、细细长长的睫毛，长得非常精致，像极了芭比娃娃，我很讶异对她竟然没有印象。
「那不就是了吗？」她伸出手一指。「白均澄啊。」
刹那，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
所有的人都顺势扭头一望，无声地注视正坐在座位上专注阅读的白均澄，原来他已经回到教室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好看得不可思议。
「哦──你说他啊，嗯，多多少少也能算上一个吧。」
「其实我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人挺帅的。」
「但就感觉难接近了点，」有个女生点明了原因。「虽然也不是冷酷或高傲的类型，笑起来也很好看，只是总觉得跟他好有距离啊......」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说不定把他当舞伴还会整晚说不上半句话呢。」有人打趣道。
「那就好，反正我也不想有人跟我抢，」那个漂亮女孩无所谓地回应道。「而且先下手为强，我等一下就要去约他！」
她这麽一说惊呆了众人，包括我，我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什麽？！」
然而就这麽恰巧刚好被她听见了，漂亮女孩瞥了我一眼，她的眼神狐疑，而我眨着眼睛，努力想出一句能够蒙骗过去的话，真是太糟糕了，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真的假的，你已经决定好要找他当舞伴了吗？」
「对啊，再多考虑一下吧！你真的打算冒尴尬一整晚的险？」
与此同时，有更多来自其他女孩的疑问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好像也不是真的很在意我的发言。
「我不在乎，反正我非他不可。」她坚定地发表着宣言，其他人不禁连连发表赞叹声。
「哇，杨涵不愧是杨涵，霸气女王的称号不是叫假的！」
「那你什麽时候要去问他？我们想听结果！」
「中午，」她信誓旦旦地回道：「我中午就去问。」
结果我一整个早上的课都没有上到。
那个叫做杨涵的女孩，我记住她了，因为正当上课钟敲响，我观察她究竟坐在哪里的时候，
非常不巧，竟然坐在白均澄後面。
乔曦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我一个人的郁闷也只能自己闷在心里头，上课时不时就不自觉地往他们的方向看去，尽管彼此间并没有什麽互动，下课时间杨涵也是找别人玩去了。
这种莫名在意的感觉真是酸涩，向是一口气灌下了整杯柠檬原汁似的。
但是杨涵她真的说话算话，中午吃饭的时候便没和朋友一起了，我发现她正仔细观察着白均澄的吃饭速度，估计是打算和他同一时间一起吃完。
「这个炸虾真的好好吃哦。」乔曦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围绕，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的目光仍旧紧紧盯着两人不放。白均澄一吃完，杨涵果然立刻阖上了饭盒，然後走到他的座位前挡住他的去路，我见到杨涵自信满满地对着他说话，就向闲话家常一般再平常不过，我好奇面对邀请别人当自己舞伴这件事情，她怎麽能够如此自然放松地当着大庭广众之下问，心中不禁油生起了一股浓浓的敬佩之意。
不过我旋即便意识到事情应该没有那麽简单，他们的对话似乎很愉快，杨涵笑得很灿烂，而白均澄的表情虽然没有什麽变化，但感受得出来他并不拘谨，或是对她抱有......刻意的疏离。
没过多久，他们好像达成了某个共识，两个人一前一後相继走出了教室，见状，我才发觉苗头不对，杨涵......是想和白均澄私下说吗？
「妍，我看你好像都没什麽吃欸──」乔曦盯着我盘子里满满的食物皱起眉头。「嗯？怎麽了？你饭都没吃是要去哪里啊！」
「我、我去一趟厕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因为我怕跟丢了他们两个，迳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疾步迈向教室门口。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胆子竟然想要跟上去，但内心隐约的一种不安催促着我别想那麽多。
我走出教室门口，往左一看，他们的身影隐没在尽头的转角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着，感觉像是要去做坏事一样。我这辈子还没有跟踪别人过，深怕自己会事迹败露，但又止不住内心的好奇，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希望看起来不要太过心虚。
可是他们走得很快，我一下子就丢失了目标。
好不容易下到了一楼来，结果扑了个空。我环视四周，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正中午时间，大家都躲在教室里吹冷气吃饭了。我又往前走了几步，不放弃最後的希望，但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我叹了一口气，当狗仔的技术，就凭我还是太拙劣了，不过一方面心中确实也有小小的舒坦，至少这样我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回去，不用像是一个罪人一样偷偷摸摸的。
只是，正当我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听见了附近有一丝细微的交谈声。
我转过头，回望声音的来源，然後往前朝它靠近。
我的直觉通常都挺准确的，果然声音是从楼梯口的另一侧传来，我刚才转错边了。只是这栋大楼的设计有点奇妙，它的左右两边都各自连接着另一栋大楼，中间有个穿堂，供学生在换教室的时候行走，两旁也因此有了一条不算宽敞但也不至於壅挤的巷道，很像住宅区的防火墙。
而这栋大楼刚好有一扇凸出的墙面──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作用为何──让我能够轻易地躲在这里偷听墙壁背後的人的对话。
「所以，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我听见杨涵的声音，果然是他们。「请你做我的舞伴？」
「很抱歉，但我不能答应你。」
白均澄的声音，明确而又郑重地拒绝了她。
我突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空气沉默了片刻後，我听见杨涵又不甘心地追问了下去：「为什麽不行，是因为有人先问了你？你已经有了舞伴？」
这次换做白均澄不发一语。
「应该还没有吧？你这样拒绝女孩子是不行的，」杨涵理直气壮地回道。「总是得有个理由，知道自己为什麽被拒绝才甘心吧。」
又陷入了僵局，隔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说话，我把耳朵紧贴着墙壁，深怕自己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没有藉口了吧？那你就大方地接受吧！」杨涵听起来相当有把握，并自认自己已经成功把白均澄推向他不得不答应的地步了。「反正不过是一场舞会，你又何必看得这麽认真......」
「我从你抱持这样子的心态来看，就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拒绝你了。」白均澄没等杨涵说完，便郑重地再次拒绝了她。
我惊讶地扬起眉毛，除了斜阳小镇那次以外，我还没有见过他这麽严肃地对一个人说话，还打断了人家。
「什、什麽？」
「首先，你这样硬是逼迫别人答应自己的态度，会让对方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诚意；」白均澄的语调异常冷静。「还有，我也很不欣赏你处理事情的方式。我得明确地说，舞会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大家开心，而不是一个让你拿来炫耀自己的地方。」
「你说这是什麽话......」
「还有，」白均澄接着讲，只不过他停顿了好一会儿。
「做舞伴这件事情，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一揪，无可控制地用力跳了起来。他的这句话不断在我的心里重复回荡，迟迟没有消退。
「......哼，不过就是约个舞伴，自以为是地说了那麽多大道理，」杨涵不免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要就不要......大不了我去找别人就是了！」
语毕，我听见她的皮鞋跟响亮地敲了起来，她走路的速度真是飞快，我都还来不及逃，她就已经走进了我的视线内。
杨涵头一抬，便与躲在一旁的我四目相接，我先是看到她眼里的惊异，随後她那漂亮的脸蛋一皱，顿在那里，用非常不友善的眼神盯着我看，看得出来她依旧处在盛怒之下，我觉得全身都在发烫，想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凑不上来。
我原本以为她会恶狠狠地朝我破口大骂，质问我为什麽会在这里，没有想到她迅速冷静下来，反而是用一种「警告我小心一点」的眼神持续注视了我十几秒，我们彼此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而後她转过身优雅离去。
但我还没有心神分析她刚才那个眼神的用意，全身上下的神经都还紧绷地僵着，一个杨涵就已经够可怕了，我千万不能让白均澄知道我在这里偷听。
我连忙拔腿冲向离我最近的厕所里，忐忑不安地咽下口水，刚才和杨涵在一起的气氛实在太吓人了，一秒都有如世纪那麽久，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脑袋完全就是一片空白，这下好了，今天才刚开学一个礼拜，而我们还有一整年的时间要相处呢。
至於白均澄，白均澄......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拒绝杨涵，但另一方面，这又好像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有人也是这样子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舞伴，不论对方长得再怎麽好看，我想我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乾脆拒绝吧！
只是，他说的那句话不知怎的还是让我相当在意。
「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
意思就是说，白均澄的舞伴，就只会是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