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我就跑回了教室门口，杨涵又坐在桌子上对着她的群众发表迷你演说。我深吸一口气，然後迈开步伐，尽量显得从容自在。
感受到我的靠近，原本还和大家聊得开心的杨涵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着我，围绕着她的那群女孩也转过头看我，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冲破了我的身体，但我还是努力保持镇静。
「我能，单独和你聊几句吗？」我人生第一次这样打断别人，所有的人都盯着我看，连杨涵都也显得有些意外，我觉得自己疯了。
但大概是看我的表情凝重，所以没有人吭声，杨涵也顺从地对我点点头，转过身叫其他女孩子先回座位上准备午休了。我看着她的眼里虽然透着一丝困惑，但掩饰地很好，丝毫没有改变那大
气又从容的态度，心里不禁感到压力，对方不是一个小角色。
我们一并走到教室外，杨涵率先发话：「怎麽了吗，游诗妍？」
我很意外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她一见我的表情，眉宇间便露出了胜利的神态，我不喜欢她这种表情，好像都能猜得透我在想什麽一样。
我咽咽口水，拒绝如此轻易被打败，便故做镇定，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听说......你是白均澄的舞伴，这是真的吗？」
杨涵凝视着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表情变换得很微妙，貌似还想多说些什麽，但是最後，她轻松地点点头，彷佛这没什麽大不了。「对。」
顷刻，我觉得自己的世界有如天打雷劈，却又好不真实，明明是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我却觉得荒唐得像是流言蜚语。
我不禁着急了起来，连话也说不好。「可、可是他昨天......不是拒绝你了吗？」
杨涵挑起了眉毛，彷佛是在责怪我偷听在先，怎麽还有勇气质问她。「嗯，也没什麽吧？人嘛，难免反覆无常，他虽然犹豫了一阵，但令人庆幸的是，最终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知为何，听她这麽一说，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把火。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选杨涵你算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那、那他有说为什麽吗？为什麽昨天拒绝，今天答应......？」我不放弃。
杨涵看了我一眼，皱起她好看的眉，我的问题好像有点惹得她不开心。「你是他的谁吗？」
被她这麽一反问，我竟哑口无言。「我、我......」
「粉丝？好朋友？还是爱慕者，希望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他的舞伴？」杨涵插起腰，很不以为然。「还是你以为......跟他一起做同样的打扫工作，你就比别人特别了点？」
「我、我没有......！」
「这是他的隐私，我无可奉告，你也无权过问吧？昨天偷听我们的对话，我想说算了。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仅很惹人厌，传入白均澄的耳朵里......也不太好吗？」
她的话狠狠地赏了我好几个耳光，而我被她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再说，你应该不会以为我用了什麽恶劣的手段逼他做我舞伴吧？我杨涵还不至於要做这种事。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他非常乐意做我的舞伴。」
我低下头，一双拳头握得死紧。「可是他说......他的舞伴只会是他喜欢的人。」
「那不正好吗？」杨涵那自恃的语气让人听了真的十分刺耳。「刚好证明我就是他喜欢的人。」
我抬起头，睁着双眼想还嘴些什麽，可是我发现我什麽都说不出来。
「舞会快到了，你也还是尽快去寻找新的对象吧！」杨涵唇角勾起了笑容。「没有什麽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教室罗。」
我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杨涵踏着胜利的步伐愉快地走回教室，与她相比，我觉得自己简直落魄又难堪。
怎麽会，怎麽会......我像是作战失利的士兵，想要把失败拿出来检讨，却发现连自己失败的原因都找不到。
忽然，我想起了我的讯息！
我不是传了讯息嘛，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然後因为害怕所以迟迟不敢检查他的回覆，为此还故意回避他了一整个早上，连去花室的整理工作都翘掉了。
我不是还有他的回覆还没确认嘛。
虽然杨涵说是这麽说，但是没从白均澄口中认证，就多少还是缺乏了可信度，现在，我至少还有一丝希望。白均澄的讯息，也许还有机会证明这一切全是杨涵的捏造！
我下意识直往口袋摸，但里头空空如也，这才赫然想起它还留在昨夜被我遗弃的角落。我需要手机，只要检查一眼就好。拜托了。
「妍──」乔曦忽然从我背後抱住我，吓得我整个人弹了起来。「都午休时间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乔曦！」我的救星出现了，我连忙紧抓她的手。「你有带手机吗？能不能借我确认一下？」
「手机？」乔曦皱起眉。「有是有啊，不过你的呢？」
「我今天把它忘在家里了，」我解释道。「能够借我一下吗？我只是想要检查一个讯息。」
「哦，」乔曦懵懂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她的手机。「来，借你用。」
接过手机以後，我熟练地打开通讯软体，输入我的帐号，犹豫了半刻，但还是点了「登入」。
「什麽讯息你要这麽急，不能回去再看啊？」乔曦好奇地凑在我身边。
我咽咽口水，手机还停留在运转画面，此时我的世界静得只听得见心跳声，扑通、扑通，规律而强烈，我感觉手中的手机都快被我抖了出去。
白均澄、白均澄，你究竟会回覆我什麽呢？
下一刻，手机线路连接通了，讯息列表冷不防地出现在画面上。
我眨眨眼睛。
没有新讯息。
我的内心忽然油生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我把萤幕下滑更新，听很多人说学校这栋楼的讯号好像不太好。
但是依旧没有新讯息。
我看着列表上最新一排的讯息，那就是我昨天晚上传给白均澄的，可是并没有回覆。
我乾巴巴地眨着眼睛，乔曦又好奇地追问：「不是要检查讯息吗？点进去呀。」
没有回覆。
我心里开始编织出了无数个理由，我宁愿相信是软体坏掉了，说不定点进去就看得见他回了我些什麽了。
我焦急地点开传给他的讯息。
未读。
这封短讯就像是把寄件和收件地址写错，结果被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的信件。
只可惜我没有写错，但是信的主人拒收。
我看着手机萤幕，过了好久好久才意会到发生了什麽事。结果我鼓起那麽大的勇气传送的讯息，并没有收到一个答覆，事实上，是他连读都没有读。
而後我才领悟，原来最悲惨的，并不是你被对方拒绝，而是你连邀请的机会都没有。
说真的，前几天还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对我来说突然变得好远好远，远到我几乎难以分辨它究竟是真实抑或虚幻，是不是，那些他曾经答应我的诺言、还有那些灿烂的笑脸，其实都只是我想像出来的？
一瞬间，杨涵对我伤害的力道简直轻如鸿毛，我的心情涌升出了一种超越难受的复杂情感，是苦涩、掺着一丝伤心，或者还有更多我没有注意到的委屈。
我的人生还没有哪个瞬间比此刻更加难熬。
「妍，你怎麽了啊......？」乔曦见我沉下来的脸很是担心。
我觉得自己鼻头一酸，眼睛顿时充盈了泪水，它们紧紧地在我眼眶边打转，我得使劲全力才能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
「妍！」看见我的泪水，乔曦也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游诗妍？」
突然，有人在我身後呼唤我。
这个声音我怎麽样也不会认错，它是那样的清澈无暇，那样的透明，那样的深深印在我脑海里......
我回过头，白均澄就站在我身後，看着我，他的脸上忽然闪现过一丝担忧，因为我已经忍耐不住，斗大的泪水先是糊了我的眼眶，然後我就感受到它一颗颗地滑落我的脸颊。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杨涵的问题，是我，一直莫名怀抱着期望，在心里暗自地想，他应该会邀我吧......？只因为和他同一个打扫工作、多知道了他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自认比其他人都来的特别。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还以为他至少会给我一个回覆。是啊......我又是他的谁呢？白均澄他本来就没有义务非得回我的讯息。
全部都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
我看着白均澄的脸庞在我眼中模糊到只剩下轮廓，这样真好，要是可以永远都不用看到他是怎麽看我的表情，那该有多好。
掌心中的手机再也握不紧，「砰」的一声坠落地板，我转身就往楼梯口跑，用着发冷的指尖拭去滚烫的泪。
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