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森林沒有說 — Ⅲ26

正文 森林沒有說 — Ⅲ26

隔天,森柏恩传讯息给何敬尹,约在体育馆後方。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甚麽事,何敬尹还是赴约了,一到地点,就看到森柏恩坐在矮墙上。

从昨天事件爆发到现在,森柏恩都没有联络林葳,也是处处避着她。看到人影前来,他跳下矮墙,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何敬尹,并且向他走去。

一拳,重重往何敬尹右颊上灌过去。

何敬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森柏恩又上前想再补一拳,被他及时躲过,「森柏恩你疯啦!」

「对!我就是疯了!」森柏恩奋力扯住何敬尹的领口将他压制在墙,「你做出这种事不怕下地狱吗!」

何敬尹立刻推开,也举起拳头回敬他,两人在杳无人烟的空地打得不可开交,所有愤怒、不满一次宣泄。森柏恩无法理解何敬尹的心思,所有懊恼全转为怒气,认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何敬尹这个伪君子!

可是他却不停接收到从何敬尹锐利的眼神中传来的情绪,对方眼眶泛红,看清的森柏恩一时松懈,被何敬尹一拳狠狠打趴在地。

他卧地不起,两人因此停战。

何敬尹也顺势席地躺了下来,他们看着树枝遮蔽分割成碎片的蓝天,内心居然得到了平静。

森柏恩伸手往嘴角一抹,带着些微血丝,唇边渐渐有了弧度。因为他回想起方才何敬尹的眼神,这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懊悔,他一直都住在充斥着悔意的世界,迷失着真理。

「林葳还好吗?」森柏恩问。

「你没有资格问起她。」

是啊,他确实没资格。

「可是不管怎麽做,都是伤害她,不是吗?」

「你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

「我确确实实很喜欢她。」

「森森,她已经快要失去一切了,求你不要这样对她。」何敬尹握紧拳头,「不要因为得不到她的温暖而跑去林葳身上取得慰藉。」

闻言,森柏恩咬紧牙根,他无法反驳,因为何敬尹说的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他太睿智且敏感,一眼就被他看破,也被他看穿,自己内心的渣男心态。

「我问过了,夏之涵因为药物滥用目前在医院,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良久,森柏恩终於开口。「是企图自杀。」

时序回到前一天,当下夏之涵一看到照片时,她也没有勇气证实,直接逃离了学校。这段路程她不断刷新校版的留言,甚至连林葳和李婕旻在走廊上的影片都有,留言一滑下去,一个个都验证了照片的真实性,她当然不想相信,但事实就这麽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她眼睁睁看着手上最後的救命稻草化为灰烬,希望有如微弱的烛火般,在一则又一则留言下终究被吹熄,夏之涵来到了黑暗。

那天晚上的餐桌上,夏之涵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与家人一天说不到十句话的她,却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生活发生过的事,有些都能追述到幼稚园了,她就是把她记忆中所有好事都讲出来给家人听。

她咧着嘴笑着,双眼却瞠得老大,看人的眼神却莫名僵硬,甚至一度让妹妹感到害怕。

「啊,对了,我之前好像都没跟你们说过这件事对吧?其实我在学校被霸凌,从高一就开始了。」夏之涵越来越失控,但她早就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继父和夏母一听到霸凌这个敏感词,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却都未发一语。

「有时候是把我拖去厕所和无人的空地打,有时候是把我的课桌椅藏起来,欸我真的觉得我在学校上课还要玩寻宝游戏欸!而且她们计画还有精心设计过的呦,把我桌椅搬到储藏室,等我进去找,就把我锁在里面。」

她无止尽地说着,笑声猖狂到像是在说多麽好笑的事情,此时的夏母听到连手都快拿不住碗了,但夏之涵不打算停口。

「她们真的──哈哈哈哈……她们真的很聪明!不过没事啦,没事没事,就算有事你们也不会在乎我的,对吧?」

「圆圆,你先回房间。」夏之涵才刚说完,继父立刻扭头对妹妹说。

「干嘛?干嘛回房啊?吃饭就该坐在餐桌上吃,你看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多好,为甚麽要回房呢?」夏之涵阻止,双眼中的冷冽是继父从没在她身上见过的,她唇边的笑容冰冷僵硬,面色极为令人颤栗不安。

「之涵……快吃吧,别顾着说话饭菜都要冷了,你的饭还有一半呢……」夏母战战兢兢地说着,看似正常,但她拿着筷子的右手早就抖得夹不起饭了。

「好,谢谢妈妈每天都煮饭菜给我们吃,辛苦你罗。」语毕,夏之涵还真停下来了。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圆圆差一点就要被夏之涵毛骨悚然的举动吓得哭出来,继父则是严肃地摊着一张脸,但还是藏不住几分惧色。

打击最大的还是夏母,面对亲生女儿如此模样她的内心根本无法平静,就怕夏之涵还会再说出她不想听的话语。

果不其然,在即将结束晚餐时,夏之涵又冷冷地对母亲说:「对了妈,最近有空吗?我的安眠药越来越没效了,我想再去找医生看看。」

此话一出,夏母内心不得安宁了,她就是最不想让夏之涵在他们面前提到这个敏感话题!

闻言,继父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夏母,无声叹口气後便带着圆圆离开餐桌,留下母女两在饭厅里。

「之涵……我不是跟你商量过很多遍了吗?不是说好别在你爸面前提起这个吗!」夏母低吼着,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奈与责备。

继父,又是继父,都发生了这种事她依然只在乎继父,夏之涵心寒的笑了几声,随後将筷子往墙边奋力一甩!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妈妈?我遭遇这种事情,你还是只在乎那两个跟我血缘没关西的人,我算甚麽?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啊!」夏之涵失控地大吼,眼泪不争气地掉落,「我被霸凌,还得忧郁症,我多努力想融入你们的生活但你们有看到吗……我只看到我三番两次想要示好却被你们无情的泼冷水,感觉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是,当初来这个家时你们都对我很好,好到把我宠坏了,只是有了赵圆圆後你们就把我丢到垃圾桶,你自己也知道爸他对我的态度反差有多大!」

「之涵你冷静──」

「你看吧,我只要一提到那男的和赵圆圆你就慌了。」夏之涵激动到嘴唇发白,头晕目眩,连视线也一阵阵的模糊,她看着那自己称作的母亲,只觉得恶心,「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把我带到这里,我讨厌你和爸离婚,我讨厌你让我和弟弟分开──」

啪!

不及对方一掌打在自己右颊上,力道之大,让夏之涵稳不住身跌坐在地。

心,好像完完全全被掏空了。

甚麽都没有留下。

夏母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双手紧摀着嘴,无力地倚靠在墙上不禁掉下泪来,这一掉就是泄洪般的泪水。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之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最後才崩溃地跑进浴室。

其实夏之涵没有必要做到这样,唯一的何敬尹已经不在了,她大可以就这麽跳下悬崖。

但她还是给自己最後一次燃起希望的机会。

可惜的是,曾经燃烧过的火柴棒无法复燃。

深夜,她进了浴室,将浴缸放满水,褪去身上所有衣物浸入浴缸内,一连将所剩的安眠药和其他不知名的药物全吞进了,没有任何顾虑,只剩绝望,只剩,一路走来实质上都是孤身一人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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