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思的表情，大概看起来就是在发呆。
罗婶显然不知道要怎麽和一个讲话到一半，似乎就会开始自动放空的人对话下去，尴尬地看向霍凯，眼里开始闪烁求救信号。
叹了口气，霍凯站起身，指了指厨房：「罗婶，焦了。」
「真糟糕，陈小姐那我先去厨房忙。」罗婶接下霍凯的神救援，在我反射性点头後，就马上撤退回厨房。
「看电视吗？」
霍凯见我一脸呆滞窝在沙发上，可能怕我无聊，还把遥控器递给我。
我接过来，却又马上把它放回桌上。
「那个……我能参观一下你家吗？」我说。
就算是冰山，受到惊吓的反应还是很明显。
微微瞠大的蓝色眼眸，跟着张开的嘴唇，莫名看起来单纯而可爱。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刚刚心里冒出的疏离感，也散了不少。
「可以。」他顿了很久才回答：「你想逛哪就逛。」
「逛你房间也行呀？」得寸进尺，看到霍凯出乎预料的一面後，我就冒出想看更多的情绪。
「可以。」
「你房里没藏什麽不能被看见的？」
「没有。」皱起眉，霍凯很认真的反驳。
霍凯和骆宇斌完全不同，如果我这种话是和骆宇斌说，他铁定会反调戏回来。
我想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霍凯会这样，对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一丝不苟的。
这种人本来应该是我最怕碰见的。但现在，看着霍凯绷着脸，连我在调戏他都听不出来，心里却只有傻气这两个，和霍凯应该完全搭不上的字。
在我思考时，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我诧异地往霍凯望过去，「怎麽了？」
霍凯比了比另一边的房间，简短的说：「我家没轮椅。」
很精简的回答，但我懂他的意思，在我脚肿起来又没轮椅的情况下，要想参观他家，只能让他来扶。
「那麻烦你了。」
刚刚都被公主抱了，现在当然也没什麽好矫情，缓缓把身体重心交给他，他也牢牢地接住。
「你想先从哪里开始看？」他问。
我想了想，卧房这重头戏当然要留到最後，「先书房吧。」
「好。」霍凯说完，就扶着我开始参观他家。
霍凯的家虽然花瓶那类装饰很多，但整体色系却是冷色调，深蓝与纯白，和他的气质很配。
他推开厚实的雕花木门，宽敞的书房除了一套书桌，其他三面墙都被大书柜占领。
「霍少爷，博学多闻呀。」我惊讶地看着被塞得满满的书籍，里头甚至有很多都是外文书，我连书名都看不懂。
「工作需要。」看出我对书柜的兴趣，他慢慢带着我往前进。
「这些都在说什麽呀？」
我随手拿下一本书，上头的语言我看不懂，只能隐约从封面判断，似乎是旅游书？
接过我手上的书，霍凯直接把书翻开，点着其中一张相片说：「这是写有关国外风土民情的书，有时候出差需要到国外，多知道一点总是比较好。」
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只有在读经济学那类的书，没想到这种也要看呀。」
他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交际应酬也是做生意的一部份，谈吐内容也很重要。」
「大老板果然不容易。」我一直认为霍凯只要像偶像剧里的总裁那样，翻翻公文盖盖章，打开电脑看股票就好，没想到还要准备那麽多东西。
就在我想要往下一本书迈进时，罗婶的声音就从厨房传了过来：「少爷，能来帮我个忙吗？」
霍凯应声後，正要离开书房，就想到自己身上现在还挂着一个我，只能僵硬的停下动作。
拍拍他的肩膀，在把他视线引过来後，我就比着他书桌後的电脑椅说：「把我放在那吧，你先去帮罗婶的忙。」
「但是……」
「我可以的。」扯着他，我蹦蹦跳跳到椅子上坐好。幸好他的书房够大，有让这个椅子自由活动的空间。
我用没受伤的脚踩在地上前进，电脑椅的轮子就顺着我的控制在地上滑动，还在霍凯面前完美地甩了个尾。
「怎样──你去忙吧，没有你我也能轻松攻略这间书房。」
「你……」
「去吧，我又不是什麽易碎品！」
霍凯在我坚定的视线下，也不好再多反驳什麽，只好说：「有事再喊我一声，比较高的书，等我回来拿。」
「好好好，小的遵命。」
态度极度不诚恳，但霍老板还是放过我一马，顺着我的意离开了书房。
搓着手，书房和卧房一样，都是要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参观会比较好玩。
我边扭腰边蹬脚，好不容易才把椅子滑到我刚刚默默锁定的书本前。
藏青色的硬壳书皮，还被藏在最角落……在一众书本里，这本──相簿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把相簿抽出来，我本来以为被塞在角落这种平常不会翻动的地方，本子上面应该都会有灰尘。
但我手指贴上微凉的外壳时，却一点灰都没摸到，甚至是相本放久後可能会有的霉味也完全没有。
可以看的出来，这相本的主人，是极为细心地在呵护这相本。
翻开本子，里头的相片大多边缘都浅浅泛黄，看来是已经有了年头。
相本前半部大多是霍凯婴孩时期的照片，我快速翻到後面，才找到了罗婶说的那些合照。
我们的合照比我想像中的多，有生活照、高中毕业照……在各类照片里几乎都只有我们三人。
我和骆宇斌比着YA，就连霍凯这大冰块都嘴角勾着微笑。就算我没有记忆，也能从相片中感受到真实的愉悦。
看到这照片，我就能先确定，至少我们三个是好朋友这件事，一定是真的。
继续往下翻，照片中的我们脱离了高中，样貌逐渐成熟，开始和现在的我们形象吻合。
本来全员到齐的三人合照从我们升上大学起，也就是听说我开始追求霍凯时却快速减少。随着时间过去，在相片里出现的，甚至只剩下我和骆宇斌。
照片里的我们笑的开朗，就和当年一样……唯一缺少的，是在旁边微笑的人。
这是怎麽回事？看前面霍凯照相的反应，应该不至於会是因为排斥拍照，所以後面相片没有他呀？
而且现在看骆宇斌和霍凯，他们也绝对不是感情不好，拒绝出现在同框的样子。那到底是为了什麽，霍凯会不再参与我们的合照？
一切透着诡异，当初会让所有人都说我在追霍凯，一定是我有做出相对应的追求动作。
但要是我真的向他们说的那麽黏霍凯，这些照片里站在我旁边的，就应该是霍凯而不是骆宇斌。
这些没看过的照片里，我的手亲密的勾着骆宇斌，骆宇斌也笑容灿烂的看着我……这些照片都在霍凯这，让我忽然有个莫名地猜测。
该不会这些照片，都是霍凯替我们拍的，所以我才没有这些照片，而霍凯有？
加快速度翻动相本，我的记忆，那些我说不出的怪异，说不一定都会在相本里找到解答。
停在相本最後一页，前面的页数都已经被照片塞得满当，只有这一页，只放着两张照片──更确切来说，是本来应该只属於相片的透明套子中，放着一张相片以及一个信封。
手指不由自主向信封伸去，一碰到我才发现，这信封还满有厚度的，如果里面也是相片，那至少也有十五张以上。
虽然我很想看里面到底是什麽，可惜这信封不但本身就被封死，就连包在外面的透明套子，也在开口处被贴死。
有了两层胶的密封，让我完全找不到能在不被霍凯发现的情况下，偷看那信封里东西的可能性。
毕竟是偷偷看的，我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打算用暴力手段把信封拆下来。
信封没希望可以偷窥，我就只能把目标转向另一个照片。
那张照片里，只有两个人，却不再是我和骆宇斌，而是我和霍凯。
相片里的男女相视而笑，我拿着根棉花糖抵在霍凯的嘴边，而他也张开嘴，咬掉了一块。
画面很美好，但对比起前面我和骆宇斌的相片，却意外地不真实。
我完全无法想像这样的画面，会出现在我和霍凯身上。
抽出照片，我这时候才意外的发现相片的边角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就像时常有人拿出来抚摸。
没有给我机会思考，精神紧绷的我就听见脚步声接近，连忙把相本按原样放回，随便抽了本书，装作认真研究的样子。
「薇琳，罗婶煮了点东西，你去吃点……」
打开门，霍凯很明显在发现我在那区时，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但在看清楚我手上的书後，又变回那一号表情。
「你的厨艺……抱佛脚也没用，那是罗婶的食谱，你现在先练习煎荷包蛋比较适合。」
在我不满的表情中把我手上的书抽走，霍凯很认真地给了我建议。
虽然我现在才知道我随便抽的书，居然是食谱，但我必须要装作我已经看很久，颇有心得的样子。
「说不一定我未来会变食神，你不要小看人呀。」
霍凯一点都没幽默感，想了想後，还很诚恳地对我说：「我是高看你，才让你去尝试煎蛋的。」
果然天下最可怕的，是老实人。
我捧着我碎掉的玻璃心，乖乖让霍凯扶我去客厅当食客，而不是尝试当食神。
门板关上前，我看了眼相本，就算表面上我再尽力保持淡定，但心里却早就已经乱成一团。
我总有种直觉，现在的我距离真相，已经只距离一步。
但就那一步的距离，就足够让我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