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明月下的约定（上）
东京远征合宿第二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上午的比赛我依旧在乌野与音驹之间轮流上场，虽然有时会因此无法得知乌野那边的比赛状况，不过只要听见体育馆外头的草原斜坡区传来众人的吼叫声，就能推断出乌野大概又输掉了。
我一面听着外头渐行渐远的吼声，一面盯着在网子对面准备进攻的生川，而音驹的拦网反应很快，一看到托球给的对象便迅速组好人墙准备迎击，但由於利耶夫的拦网还不够有力，生川的扣球打在利耶夫的手掌上後便弹到了球场後方。
虽然知道那是很难救起来的距离，但内心的某个想法驱使我毫不犹豫的迈开步伐，在球即将落地的前一刻我拚命伸长手臂，感受到球落在手臂上的重量後再奋力往後勾，因为惯性的关系我无可避免的扑倒在地上，不过後方也在同时传来了惊呼声，转头一看，球正好落在研磨的手上，山本学长则接收了研磨的托球，打出了一球漂亮的大斜线，以25：23的比数惊险结束了这局比赛。
「喔喔小弥啊！刚刚的救球真精彩啊！」小黑边拉我起身边赞叹的说，夜久学长和研磨也走过来说，「是啊，刚才那球我也不保证能救到呢，看小弥你这麽拚命的样子我超感动的！」「一传也很棒呢，刚好落在我手上，小弥真厉害。」
听着三人对我的夸赞，我却没有感到特别喜悦，只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望向体育馆外头淡淡回应，「毕竟乌野直到现在都还没赢过任何一场比赛呢．．．待会儿回去肯定又要接受斜坡冲刺的洗礼，如果想少跑一点就只能把握待在音驹这的机会了，所以我宁愿冲过去救球也不愿意跑冲刺，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去接球的。」
「原、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你了，小弥．．．」我被音驹的队员们以怜悯的眼光注视下，回到了刚跑完斜坡冲刺的乌野那。走回去後没有人跟我打招呼，有些人正在大口喝着水，也有些人还在喘气，毕竟早上比的三场比赛乌野全盘皆输，再加上天气又热，跑了三趟斜坡冲刺後会这麽累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其他学校的经理们手里端着某样东西走进体育馆，喊道，「森然高中的学生会长们给大家带来了西瓜喔！大家快来吃吧！」
就这样，乌野在瞬间复活了。
张开嘴大口咬下去，西瓜特有的果味及甜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冰冰凉凉的果汁使得清凉感瞬间蔓延全身，身体的疲劳感也被一扫而空。我忍不住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享受在这炎炎夏日中，绝对称得上是最佳极品的冰凉西瓜。
「小弥，你在音驹那打得如何？」队长一面咬着西瓜问我，我将口中化成水的果肉吞下去後，回答，「嗯，全部都赢了喔！」
一旁的田中学长也凑过来说，「喔喔真厉害啊！我们依旧输得很惨呢哈哈．．．」
「谁叫旭的发球失误这麽多。」
「欸！？大地你别这样呛我啦．．．」
莫名被点名的旭学长一脸委屈的转过头来，把我们搞得哈哈大笑，这时候，有道声音穿入了我们的笑声之中。
「啊啊，抱歉打扰你们了。」「小黑？」我歪着头看像突然跑来搭话的小黑，队长也是一脸困惑的问，「怎麽了吗？」
只见小黑露出了带有歉意的表情，开口道，「我昨天好像惹你们的眼镜君生气了。」
我瞬间明白小黑想说什麽，於是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跟队长他们解释了一遍，了解事情的经过後，学长们首先惊讶的是月岛居然会答应帮忙拦网这件事，关於这点我也觉得很疑惑，小黑到底是怎麽把那个说好听是自由、实质上是懒惰的月岛抓过来拦网的啊．．．不过小黑似乎没打算说出来就是了。
「喔，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田中学长边嚼着口中的西瓜，边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不过我姊姊说过，她还在读乌野－就是小巨人的那个时候－排球部中有个也姓月岛的高个子在喔。」
「咦？！」「月岛的哥哥？」听了田中学长的话，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田中学长立刻接了一句说，「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姓氏相同的其他人啦！」
「差不多要开始罗～」菅原学长的声音从後方传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这个话题也只能暂时中断，但田中学长的话却在我的心中盘旋着。
若月岛真的有哥哥，而且是受到哥哥的影响而打排球的话．．．我原本以为我跟月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但是或许．．．
——引导我们走向排球这条路的起点，莫名的相似也说不定。
◆◇◆◇◆
转眼间，体育馆外头的盛阳缓缓落下，原本刺眼的酷热阳光先转为橘红色夕阳，并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染橘体育馆内的空气。接着当夕阳沉入地平线後，夜幕随之降临，少了白天太阳的狂气，夜空中只有被乌云遮蔽住的月亮发出微弱的光线，而室内的气温也下降到了较为舒适的温度。
在夜空下享受完今天最後一趟的斜坡冲刺，脚步早已沉重到快要抬不起来，只有日向那个体力笨蛋一边叫着「去自主练习罗！」一边跳着回到体育馆。顺带一提，乌野今天的状况跟昨天一样，每场都华丽的惨败。
至於月岛还是跟往常一样，做完惩罚後就迅速地回到了体育馆。那家伙刚刚跑冲刺时明明还一副快死的样子，可以休息时却总是冲第一。而且打比赛时大家都是拚尽了全力，只有月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学长们和教练似乎也对月岛这种态度有些许不满，却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麽才好．．．
月岛那家伙到底是因为什麽原因才来打排球啊．．．这个疑问在我的脑中再度回响起来，同时我也想起了休息时间时田中学长说过的话。
月岛真的有个哥哥吗？月岛打排球的契机是因为他哥哥吗？疑问不断在心中浮现出来，但是想再多也没用，更何况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去理解月岛这个人，他的过往也与我无关。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想知道关於月岛的事。
我明明讨厌着月岛．．．却也如同讨厌他一般的在意着他。
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坐立难安。
「那个．．．山口，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等我意识过来，才发现我已经默默地走向了山口，正在喝水的山口则是有些疑惑的问，「嗯？怎麽了吗？小弥？」
虽然这只是我一时冲动，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心情却没有一丝的犹豫。於是我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山口，可以请你告诉我，关於月岛的事吗？」
「咦？阿月的事？」山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反问，我则是赶紧解释说，「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月岛到底在想什麽，所以才想问你月岛的事，毕竟山口你跟月岛认识很久了对吧．．．啊、不过，如果不想讲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山口低头盯着手中的水瓶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山口是想要拒绝我却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为了不让他为难，我挤出微笑说，「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吧，造成你的困扰很抱歉．．．」
「等等！小弥！」山口突然拉住了想转身离开的我，我感到意外的看着他，却发现山口露出了异常认真的眼神。
山口放开手，直视着我道，「阿月的事，我会跟你说的。不知道为什麽，我觉得小弥你知道会比较好。」
「山口．．．」正当我想道谢时，却看见山口眨着一只眼，伸出食指摆在嘴巴上悄声对我说，「不过不能跟其他人还有阿月说喔！不然阿月一定会讨厌我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嗯，我答应你。谢谢你，山口。」
我们俩走出了体育馆在外头找了个长椅坐下，这里离体育馆不远，不过也不太会有人经过，是个谈话的好地点。虽然我跟山口是同年级生，也已经认识三个月了，但像这样跟山口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吧。
山口似乎正在思索着要从何讲起，我也耐心的在一旁等着他开口。老实说我很意外山口居然会这麽乾脆的答应了我的请求，不过想起山口刚刚的眼神，我彷佛能听见他心中的想法。
——我想帮助阿月。我想山口是抱着这种心情，才决定告诉我月岛的事吧。
此时我察觉到山口的视线，我抬起头对山口微微点了头，示意他随时可以开始。只见山口轻吐一口气，举头望向被云层掩盖住光芒的明月，接着开口娓娓道出了月岛的往事。
月岛萤有个大他七岁的哥哥，名为月岛明光。月岛明光在国中时曾是排球队的队长兼王牌，是月岛萤最憧憬的对象。
崇拜着哥哥的月岛萤也开始接触了排球，与此同时，月岛明光进入了乌野高中。当年的乌野高中是宫城县的强校，队友之间的竞争也十分激烈，但月岛明光仍立誓要在一年级就当上乌野的正式球员。
月岛萤一心认为自己的哥哥是队上最强的王牌，每次都黏着刚回到家的哥哥询问那天的练习或是比赛状况，而月岛明光也总是面带笑容地告诉弟弟自己在场上的英姿，如何带领着球队迎向胜利。
但实情并非如此。
月岛明光总以自己会紧张为理由，禁止月岛萤来看自己的比赛。但某次月岛萤想要目睹哥哥在高中的最後一场比赛，瞒着哥哥，偷偷的去看了乌野的比赛。
然而，站在观众席的月岛萤，怎麽样都寻不着理应站在场上哥哥的身影，不，别说是球场上了，连候补区都只有陌生的面孔。
看着那些陌生的球员在场上活跃的模样，月岛萤的内心却逐渐冰冷，握着栏杆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哥哥绝对是队上的王牌不会错的，月岛萤在心中不断的喊叫着。
直到他看见了那一幕。
双手从栏杆上无力的滑落，月岛萤无意识的歪了头，就像被无形之力击中一般，瞬间觉得连接着头颅与身体的部位被人砍了一刀，同时似乎还听见了「喀擦」一声，宛如什麽东西破裂的声音。
此刻的月岛兄弟在距离十几公尺的观众席上，四目相交。
手中拿着加油棒的月岛明光面露惶恐的看着对面的弟弟，而月岛萤也在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真逊。」
月岛萤下意识开口说出的话语并非是在嘲笑哥哥，而是对自己说的。
月岛萤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天真又愚蠢，一心以为社团活动就是哥哥的一切，而为了迎合弟弟的期待，让月岛明光不得以隐瞒了自己并非先发球员甚至不是候补的事实，对月岛萤说出不必要的谎言。
一想到月岛明光每次面露笑颜的说着自己的风光伟业时，都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情去回应自己崇拜的眼光，月岛萤便感到一阵心痛。
是自己过多的期望，深深伤害了哥哥。
月岛萤也明白，自己的哥哥一直相信着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但是，成功了又能怎样？那是值得那麽拚命去做的事吗？
——排球，只不过就是个社团活动罢了。
山口不再继续开口，这代表他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也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垂下头整理自己的情绪，而夏天特有的虫鸣声则是充当了这份沉默的背景音乐。
过了片刻，我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之前月岛为什麽会对我说那样的话，我稍微有点明白了。」
我停顿了一下，然後接续着说，「月岛是将他哥哥发生的事影射到我身上了吧？我想是当年造成的伤害才会让月岛无心说出了那种话，虽然我还是很生气，不过我也不是不能了解月岛的心情。」
因为当年的哥哥也是这样的。听着月岛的往事，我也回想起以前的哥哥是多麽的喜欢排球，却又因为排球搞得自己遍体麟伤的模样。没想到月岛跟我之间竟然有这麽多的共通点，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好笑呢。
「——我会原谅他的。」山口抬起头看着我，我则是露出浅笑说，「如果月岛诚心向我道歉的话，我会选择原谅他的。」
山口也露出了微微一笑，但随即又低了下头，我看的出来山口还是有些担忧，於是便继续开口说，「不过老实说，我还是不太明白现在的月岛对排球是什麽感觉。但有件事我倒是很清楚。」
山口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望着开始变薄的云层默默地说，「月岛那家伙．．．并不讨厌排球对吧？不然他就不会想打排球，更不会来乌野了。」
「我也是这麽想的，但是．．．」山口低下头盯着放在两腿间的水壶，喃喃的说，「以前的阿月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我很羡慕他也很崇拜他，总是努力地想追上他。但是最近的阿月感觉就像是停下了脚步，明明前方的路还在延伸，阿月却不愿意继续走。虽然我跟阿月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但是．．．我不想看到这样的阿月。」
「那就将你的心情传达给月岛吧，就像刚刚那样，把你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山口略显惊讶的猛然转过头来，看他反应这麽大，我忍不住笑着说，「当朋友不就是要在对方迷惘的时候，适时的对他吼一下让他清醒过来吗？山口你都跟月岛认识这麽久了，这种事不就只能由你来做了吗？」
山口不断地眨着眼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我也不等他开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回过头说，「山口，谢谢你告诉我这麽多事，真的很感谢你。我先去做自我练习了，晚点见。」
我就这样迳自的走向了体育馆，独留山口一个人还呆呆着坐在长椅上。虽然丢下他感觉不太好，但我知道山口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没有勇气去实践。
不过山口他一定没问题的，我如此坚信着。
夜空中的云层渐渐散去，我感受到头顶上方有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芒逐渐在增强。我没有抬头，反而加快了脚步，往第三体育馆迈进。
原本因疲惫而沉重的脚步不知怎的轻盈了许多，但内心却是急躁不安，毕竟之前一直不想见到的人，现在却希望能冲到他的身边，这种前後矛盾的心情让我的内心有点不平衡。於是我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在心中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紧的，他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他。
——月岛，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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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学实在是太忙了，原本是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打的文章居然到现在打完…让各位久等了真抱歉
而且我原本没打算拆成两篇的，但这章内容超出我想像中的多，只好忍痛切一半了QQ
那麽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往後我也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