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半个月的自修期,井野三不五时来他家。佐井问她怎样跟父母解释,她笑得调皮:「我就说去不同的女生家里过夜、开读书会。反正妈妈也只跟樱相熟。我呢,依照你所说的,几天没理会过樱,但是这样可以吗?」井野绞着手指:「她很需要我。」
「就因为她需要你,你才要短暂地跟她分别。」毕竟春野樱并非真的爱上井野,她只是对她产生依恋。井野是唯一陪着小樱面对父母双亡的人,小樱大概从那时开始就依赖着井野。这种安全感,是宇智波佐助也无法胜过的,反之,小樱虽然最爱佐助,但佐助却一直令她不安。
井野本人不察觉,但她已成为小樱的精神支柱,证据是小樱在学校黏着井野的时间远胜从前,即使是看得透彻的佐井,也鲜少捕捉到小樱偷看佐助的视线。就算有,那也是蒙着一种深刻的哀伤,缺乏了那种义无反顾的勇。
她会发现,没了井野的生活是这麽空虚的:开心的、悲伤的事,都没人再去聆听了,有些秘密注定只能让挚友知道,如今,井野不在小樱身边,小樱唯有苦苦压抑。一边渴求着井野的答覆,一边谴责着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什麽事,伤害了对方?要她做什麽都行,只要井野肯搭理她就好了。井野在哪里?她在做什麽呢?是不是要放弃她了?
日复日,现在井野的事想必填满了小樱的脑海,哪怕佐助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没心思发情了。
「井野,人呢,是一种犯贱的生物。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自己总是不懂得珍惜。往往到了失去了,才蓦然发觉那个人原来这麽重要。去找他,要得到他,他是我的——这些扭曲的感情就会慢慢浮起来。小樱也一定突然发觉,原来你对她而言是这麽重要的,」佐井在笔记本上以原子笔画下井野的愁容,笔法简洁却形神俱备,他撕下来,递给井野:「人类需要一个契机去发现自己对一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刻,不可以一直和平度日。」
「真的?你怎麽那麽喜欢画我。」井野接过他的速写:「因为你画得很美,我一张也舍不得丢掉。」
「真的呢。这麽重要的事,可不要轻易忘记。」他以食指竖在嘴前,俊美的脸带着神秘的微笑,在井野反应过来之前,他又说:「我送你的画,你都收起来吗?」
「当然!我可是分门别类的,好好存放在家里喔。比如说课上传给我的纸条,就放在一个浅绿色的文件夹。粉彩画则放在……」她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自己怎样收藏他送给她的画。其实,就连他也没想到她如此珍视那些画,他人生不知画过多少画了,有不少都是信手拈来,练习完就随手丢掉,也不觉可惜。他的手又不是废了,再画就行了。
井野是一只傻傻的小羊,他披一块羊皮,就能状若无事地亲近她,听她分享心底的秘密——那些春野樱也无法得知的秘密。
可是,佐井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过分,心内没有半点歉意。他也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呢。
说到坏,有一个男人跟他不相伯仲,那就是宇智波佐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佐井几天前在街上碰见过佐助跟小樱。
那天的午後,宇智波佐助与春野樱踏出一间超市,天气不冷,两人都穿着拖鞋,光看背影像一对兄弟。然而小樱的发色太张扬,教人想认不出也困难。佐助捧着一大袋东西,里头大概都是吃的,小樱则不断滑手机,眉头深锁。
佐井到商店街买完画具,恰好见到这一幕。他放慢脚步,跟在他们身後,刚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樱,你好歹也帮忙拿一点东西,里面的零食全都是你说要买的。」佐助斜睨着小樱,她则没注意他的话,良久才说:「我可是尊贵的房东呢,你寄人篱下,当然要做一下粗重工作。」
哦?这倒好玩,小樱与佐助同居了?但他俩并没流露情人间的甜蜜气氛,真的像一对室友而已。
佐助不作声,若视线能够杀人,春野樱的手机早就被他的目光凌迟为碎片。
「……你在等什麽人回覆你,从几天前就一直看手机。」
「要你管。」小樱的心情挺坏,脾气也暴躁了:「总之这跟佐助君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啊。春野樱要是早就强势一点,不要事事迁就佐助,说不定这两人的关系早就有突破。宇智波佐助就是一个被兄长宠惯的小少爷,只看得见自己的悲伤与可怜,将一切都排拒於千里之外,满心以为只要不与外人牵连,自己就永远不会受伤,立於不败之地。他却不知道,人心并不是那麽容易掌控的东西。
如果一开始察觉到某些人事是危险的,就能不接近、不喜欢,那世上就不会有人因感情而受伤,甚至弄得自身难保。
就连佐井,即使在最初就看透了、知道自己的感情可能是没希望的,还是收不了心,只能抽离地看着自己的心如何陷落。